(脑子寄存处,书中百般滋味,各取所需。)
民国十三年,冬。
这是末代皇帝被迫离宫的头一个年节。
蒙在四九城天上几百年的阴霾也跟随着皇帝一同离去。
天降祥瑞,普天同庆。
整座京师仿佛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冷清了好些年的前门大街又变得热闹起来。
巷内巷外的吉祥问候不绝于耳。
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清水萝卜辣了换,心里美,赛梨甜~”
“烂活~芸豆~”
“五香的咸螺丝来~”
“冰~糖葫芦哦哟~冰糖嗒!刚蘸得!”
“赛糖的柿子像喝了蜜呢~”
“臭豆腐,酱豆腐,卤虾小菜酱黄瓜~”
“大挂山里红勒,只剩两串~”
...
这哪儿是军阀混战的乱世民国。
分明是盛世之下才有的繁荣光景嘛。
从广安门一路行来,秦海就听见声声不绝的叫卖声。
京腔京韵络绎不绝,南腔北调也跟着凑热闹。
说不尽的人间烟火,唱不完的曲幽小调。
比起后世的水泥森林高楼大厦,京师胡同里的生活,似乎更让人向往。
身穿破棉袍的秦海此时正站在一条胡同口发呆。
看着眼前的红楼,秦海以为自己找错地方,迅速从胸口的袄子里掏出一本破账册。
翻开第一面仔细看了几眼,又抬头瞅了一眼红楼门口的号牌。
跟个傻子似的嘀咕道:“西珠市口大街北,纱帽胡同一号,地址是没错啊。”
“账本上写着如意堂,怎么变成了红柳班了?”
“这红柳班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秦海正纳闷儿时,身后响起了一道蛮横的声音:“嗨!要饭的,好狗不挡道,大白天的,站在街面儿上发什么愣啊,挡着爷的道了。”
秦海转身一看笑了,这不是拉水车的嘛,这世道,合着拉水车的还瞧不起要饭的了?
“要饭的你是不是找抽?咦,还是个瞎子,傻笑个腚啊,麻溜儿的让道,别挡着爷给姑娘们送甜水。”
见秦海不动,还一个劲的傻笑,拉水车的汉子极为小心的放下车把,解开身上的套绳就要上前动手。
秦海初来乍到,而且心情还不错,不想找事儿,何况对方还是个送水的,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这四九城混?
见对方气势汹汹的靠近,秦海立马抱拳道:“兄弟别生气,我天生眼疾,这就让道儿,又逢战乱,不得已逃荒到这里投奔亲戚,麻烦兄弟打听个地儿。”
一听是战乱逃荒来的,送水的汉子心有戚戚,也不为难秦海,退回到水车前套着车绳说道:“投奔亲戚来的?别不是找错地儿了吧,这可是纱帽巷,莫不是你家有女子在这儿讨生活?”
秦海闻言脑袋咣的一声瞬间想起了一些信息,一拍额头对自己都有些无语。
纱帽巷,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八大巷之一,在这儿开班的可不叫戏子,而是妥妥的青楼窑子。
但凡带着“班”这个字眼,都是出了名的青楼。
敢情师父留下来的药房被人霸占,偷偷开了窑子?
秦海朝拉水的汉子拱拱手问道:“兄弟可知道这楼子是不是叫如意堂?”
汉子固定好套绳,用力一抬车把,看了眼秦海全白的眼睛才说道:“去年这儿还挂着如意堂的牌子,好像空了好些年,年初才开了家青楼叫红柳班...”
话还没说完,巷子里就有好几个人在朝送水工招手,话被打断,汉子也懒得继续往下说,拉着水车就进了巷子。
让开道的秦海随后又问了几个在街面上摆摊儿的商贩,回答的口径很一致,这座红柳班没开业之前的确叫如意堂。
得到确认,秦海又翻了翻手上的破账本,在夹层里翻出一张崭新的房契,这是三年前老头特意来京师换的新式房契。
对照了门牌号,收起房契和账本,秦海深吸了一口气,又搓了搓脸,这才走到红柳班的门口敲门。
“咚,咚咚!”
秦海很礼貌的后退两步,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少时,咯吱一声响起,木门被打开,一个贼头贼脑的龟公探出头左右查看,上下扫了秦海几眼,才把视线停留在他的一双白眼珠上。
见秦海穿的破破烂烂,又是个白眼青光瞎,龟公的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
“日你妈个仙人板板,瞎子要饭要到袍哥堂口来了,到别处要切,再喊门,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丐帮的人,龟儿子腿都跟你打断,滚远些!”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刚刚还满口脏话的龟公连人带门直接被踹飞。
屋里子传出一阵哀嚎,紧接着正大门被打开,一群人拧着棍棒,二话不说直接朝秦海砸去。
安静站在门口的秦海微微侧耳,卷起袖口揉了揉手腕,嘴角往上翘起,天气这么冷,正好活络一下筋骨热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