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安顾宅。
“阿嚏——阿嚏——”
谢灵毓正欲收笔,忽然感觉鼻尖发痒,一时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浓墨垂落,将案间已经落款的信封溅上了两滴刺目的黑点。
墨舟见状,连忙递上热茶。
“主上,您身体还未康复,不宜操劳。”
谢灵毓眉头微蹙,盯着信笺上两团墨渍看了一会儿,一手接过热茶,一手夹住信笺递给徐清风,“这封信劳烦徐公亲自走一趟。”
徐清风看着信笺上鲜卑文,略有迟疑,“公子,归境路途遥远,老奴担心这一路会有变故,老奴想陪着您去桃源境。”
谢灵毓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不容置喙。
“不必,时机不待,你即刻启程,这封信你务必要亲自交到拓跋云峥手中。”
徐清风不再多言,略带叮嘱地看了一旁的墨舟一眼,作揖拜别,“公子保重。”
待徐清风退下,墨荀正好推门入内。
“主上。”
谢灵毓闭眼,半倚着红檀椅,“外面如何了?”
墨荀恭敬道,“司马昱连夜将西营郊外的龙吟军都调回京安了,现在京安城全城戒严,前两日还只是搜六品以上大臣,现如今就连街道坊市都开始管控了,看样子司马昱这是打算要将王都掘地三尺。”
谢灵毓笑了笑,“顾秉雍呢?”
墨荀,“顾大人今日上朝参了萧泗水一本,弹劾他纵使武将乱政。司马昱当即大作,将顾大人骂的狗血淋头,还停了顾大人一个月的职让他回府闭门思过。”
谢灵毓睁眼,眼中难得有几分赞许,“顾秉雍倒是将一个又迂又庸的三朝元的精髓都吃透了。”
墨荀听罢,不觉对这位顾家家主又有了新的认识。
自谢家倾覆,司马昱顺藤摸瓜,但凡与谢氏有牵连的都被杀干净了。外头风雨这么大,这位顾家家主竟丝毫没沾身,可见其手段。
不过相较起这些,墨荀还是更好奇谢灵毓对顾家的态度。
他实在不解,既然主上做局让那位顾寮主与庞陇半腰厮杀,便说明他并不信任顾家,既然不信任为何还要留在顾家?还要去顾家自治百年的桃源境?
顾家人这日还在探查那位顾寮主的行踪,可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口中那位武道天才早早就跳进了主上设好的埋伏,那十八道天雷只怕劈得她骨头都保不住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
一觉酣眠,顾妙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季怀瑜没在抄经书了。她揉了揉眼睛,伸着懒腰,肩上的被褥顿时滑落在脚边。
“嗯?”她懵懂地盯着脚下看了许久,终于缓过神了,小师父也太温柔了,怕她着凉还给她盖被子。
顾妙音赶紧将地上的被衾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凑上前瞄了一眼季怀瑜,主动搭话,“怎么没抄经书了?抄完了?你这是在看什么?”
季怀瑜放下手中的书籍,回头看向她,“没抄完,下次再写了。”
顾妙音指了指他的手心。
季怀瑜温声道,“这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手札,上面记载了一些药理,我闲来无事便会翻阅。”
顾妙音一脸惊奇,“我以为你闲来无事也只喜欢看佛经。”
季怀瑜愣了愣,“为何?。”
因为你是佛子辰安啊,佛子当然喜欢看佛经了。
她懒懒打了个呵欠,却发现季怀瑜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顾妙音悻悻收回手,“怎么了?”
季怀瑜,“季某一直很好奇,顾娘子为何一直叫我小师父,听着像是出家人。”
这下换顾妙音愣住了,她哪敢告诉小佛子,你以后就是出家人,且不说天雷还虎视眈眈盯着她,正常人听见有人说自己以后会出家,也只会觉得晦气。
“那个……”关键时候,她灵机一动,“你救我的时候不是在念经吗?我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便以为你喜欢佛道。”
听了这番解释,季怀瑜思虑了一番,“那真是误会了。安业寺的石壁群天下闻名,我闲来无事便会去那里摘录前圣人遗学。寺里的大师们每逢法会便会开坛讲经,日日熏陶便记下了。”
实则季怀瑜这话也算过谦,他不是日日熏陶才记下的,是听了一遍就记全了。
顾妙音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比起佛道,小师父你更喜欢医学?”
季怀瑜无奈,怎么还叫他小师父,但他并未纠正,点头应道,“家父生前便是位游医,全凭自己琢磨悟得一点要领。得阿父教诲,我自小也喜欢医术,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像阿父那样的人,能为病患扫除恶疾。”
顾妙音眼睑微弯,笑得温柔,“一定会的,岂止!你会比你阿父还要了不得,为天下世人扫除恶疾。”
季怀瑜微怔,只觉宛如死水的心间忽然有什么在涌动?
顾妙音抱着被衾,单手握拳,“努力!你慢慢看,我先回猪圈了。”
季怀瑜垂下眼,点了点头。
*
大花猪原本在撅着蹄子在三八线上打滚,滚得正起劲时,猪猪突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