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你们离开之后,这西蜀已经换了三任郡守了,每位郡守上任都免不了天翻地覆的改造,瞧,咱们这院子的前景都被这遮月楼给挡光了。”
金彩说着推开两扇落漆小门。
尘埃落上肩尘,那段尘封的关于家的记忆陡然间鲜活起来。
顾妙音和兰姬静静看着院中的一切,院里的格局都没有改变,只是没有了人烟气,院子也显得清冷寂静。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年种下的那棵石榴树还活着,它的根早已侵进了西蜀这块沃土,正值五月,石榴花缀满了枝头。
金彩看着眼前开得正艳的石榴树,唏嘘道,“你们走后,管事嬷嬷又来寻了几遍,原想打这院子的主意,但好在你走时将地契都放我们这了。官府拿地得看字据,又正赶上老郡守被参,因缘际会这院子才保了下来。”
“你们走后前三年,我们这群老姐们还常常过来打扫,偶尔给小石榴浇浇水。后来一晃三五年过去了,我们便想着你们兴许已经过上了贵人生活,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渐渐的不常来往,这院子也就荒废了。”
说着金彩抹了抹眼角,“没想到这里最长情的竟是这棵石榴树,它定是知道它的小主人会回来,你瞧,这花开得多好?”
顾妙音看着石榴树荫里洒下的斑驳碎金,不觉又想起她小时候最喜欢拿个葫芦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给石榴树浇水,每天都盼着它能快快长大,结出大大的石榴让她解馋。
兰姬拍了拍金彩的手,声音哽咽,“当年走的匆忙,我也一直没能跟阿姊们道声谢,如今你们可还好?”
金彩挂着眼泪笑了笑,“好,有什么不好的?我如今老了,在花船里谋了个管事的差。你飘儿姐赚够了赎身银找了个男人嫁了,也生了个闺女。”说着还半开玩笑打趣道,“她那泼辣的性子,生闺女那晚哭了一宿,不过那闺女随她,长得也俊俏。”
“倒是小柔儿……”金彩眸光闪了闪,忽然转过话题,“瞧瞧,你们刚回来尽说些陈年往事做什么?这院子还得翻新,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叙旧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兰姬也不是痴人,金彩这话显然是话里有话。兰姬思忖片刻,抹了抹眼角看向顾妙音,“仙仙,你说呢?”
这事原本兰姬做主就行,但她却转头征询起女儿的意见,这让金彩略有些惊讶,不自觉多看了顾妙音几眼。
顾妙音围着屋子打量了一圈,“不过是常年积灰太重,雇几个婆子扫洒一番便能焕然一新,其余的都好办,买新的重新置办,如此咱们也不用再出去找地方了。”
“我们住东边,季婶婶住东边,这书廊给小郎君用,咱们以后的进项还得靠他写字卖钱,委屈不得。”
季怀瑜闻言,长睫动了动,微微有些好笑。
“全部重新置办?这得花多少银子?”金彩见顾妙音这么大手大脚竟没一个拦着,心中不免担忧,“囡囡啊,这西蜀不比别的地方,就算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容易招人惦记。”
顾妙音歪头一笑,“不怕金姨,没人敢惦记我?你和我阿娘这么多年没见了,若是无事不妨在院里多聊聊,晚上若是飘儿姨和小柔姨都得空,劳烦金姨帮阿娘和我传个信,请她们两位来家里小聚。若是不得空,改日我和阿娘再登门邀请。”
金彩愣了愣,这么多年迎来送往她也自诩见过不少大人物,但顾妙音这份气度和闲适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金彩转头看向兰姬,兰姬朝她点了点头,“听她的吧,这个家现在她做主。”
季母也个爽利人,这院子瞧着不知比安业县的小屋强多少倍,怎么就不能住?撸起袖子当下就要干活。
顾妙音上前拉住她,笑道,“好婶婶,你若在这擦窗你家阿瑜今晚定然不肯写字了。劳烦婶婶出去跑一趟,找几个干活麻利的婆子,您就坐在这儿,指哪她们擦哪?”
说罢也不藏着掖着,从袖口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小郎君也一块去吧,你眼光好,看中什么都买回来,不差钱~”
季母也不推辞,笑呵呵接过银子,“成,托仙丫头的福,我也过把城中贵人的瘾。”说着便推着季怀瑜往院外走。
季怀瑜回头看向顾妙音,见她在阳光里笑得嘴角都弯了,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顾妙音的银子一撒,原本阒寂无人的小院满是人声载动。
金彩同兰姬坐在石榴树下,就这么看着破窗被换上绡纱,书庐被换上垂帘,院中被摆上绿植,各式各样的家具陈设被络绎不绝送进房间,堆积足寸高的灰尘一扫而空,不过半天功夫,原本败落的小院就变得雅致如新。
“阿兰,你也算熬到头了。”感叹了一声,金彩起身,“我去飘儿姐那走一遭,她如今与我不同,家里还有个男人要伺候,晚上不一定得空。不过你放心,她那泼辣性子一点儿没变,她要知道你回来了就算今晚不得空,明日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的。”
兰姬点点头,起身将金彩送到门口。
顾妙音正在帮忙收拾书庐,见兰姬送完金彩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微动,上前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兰姬略有犹豫,却还是道出了实情,“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