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并不知道书庐里还有个听墙角的,大抵是许久没跟人唠嗑憋太久了,又小声在兰姬耳边说道,“这勋贵家的郎君多少是有些毛病在身上的,我曾私下问过被叫去伺候陈郡富商的姑娘们,没一个被破身的。好在那郎君长的俊俏,在榻上手段也干净,才没给我闹出什么事儿。”
兰姬眼皮跳了跳,略有些不自然。
金彩这才察觉出自己有些没规矩了,相隔这么多年兰姬早就上岸了,如今再与她说花船里的这些情事只怕她会觉得腌臜。
但她从未离开过花船,也没见过花船之外的风景,不说这些又能说什么?
兰姬瞧金彩忽然情绪失落便知她是想岔了,未免寒了老姐妹儿的心,只得小声说道,“好姐姐,仙仙还是个姑娘,不若咱们进屋说?”
金彩这才想到这层,暗恼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眼力见?平日里的机灵劲去哪了?”
顾妙音轻抬着下巴,指尖勾笔若有所思托着香腮。
陈郡来的富商?沉迷酒色又不能尽兴?
这不妥妥谢豆芽吗?!
“想什么了,脸上都画猫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耳边有股痒痒的暖流,她怔怔侧头,一双乌眸顷刻间落满熹光。
季怀瑜不知何时已经挨近她身侧,他从未离她这么近过,说话吐息都撩到她耳廓了。
她默默转过头,轻轻摸了摸耳朵,“没……想什么,我练字了。”
说完,看着眼前的丑大字愣了三秒,啧!凑这么近肯定被看见了。
正当她准备毁尸灭迹时,一双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身,稳稳将她白皙的指尖覆在掌心。
顾妙音眼里的光一瞬间炸开,她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难以置信,半晌后才慢慢抬头看他。
就在她抬起下巴的瞬间,季怀瑜的下颌轻轻靠了过来,她先看见鼻尖那一点圆痣,然后才是他的目光。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眸光半掩也遮不住里面的风华,那双沉静如渊的深眸依然平静,却又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
没等她看懂那双眼里饱含的深意,他慢慢牵引着她的指尖,轻声道,“练字的时候要专心,我教你。”
顾妙音转过头,便看见她的手在另一只手的牵引下,拖动笔墨慢慢在白卷在游走。一笔一划都写得很慢,好似他真的很认真想要教会她。
待最后一笔收墨,一个秀挺入木【仙】字赫然出现在眼底,与上面那坨形容鲜明的反差。
顾妙音只觉她现在的心口比指尖还烫,若换作是别人,她早就一脚把人踹开顺带再拧断他的脖子了。
季怀瑜见她沉默不语,眼里的光黯了几分。犹豫片刻,轻轻松开了她的手,“吓着你了?”
顾妙音闭了闭眼,不是吓着了,是要吓死了!
季怀瑜后退半步,小心与她拉开一寸距离,“仙仙……”
“嘭!”不等季怀瑜说完,顾妙音一巴掌拍裂案牍,蹭得飞出书庐,“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
话音一落,眼前人影便不见了,只剩竹帘还在空中摇摇晃晃。
季怀瑜看着眼前被劈裂的案牍,看着被震碎的白卷,忽然明白了心痛是什么感觉。心间的涟漪不停在搅动,不管他怎么克制就是停不下来。
这种心痛与他看着阿父被葬完全不一样,无法抽离,不能平静。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情,也是他第一次试着安抚自己却徒劳无功。
*
完了完了完了!
搞错了搞错!
顾妙音捂着乱跳的心脏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前世受过八苦才成佛的,难道……难道我才是他的红尘劫?”
“不会的,不会的,天道恨不得灭了我,怎么会让我与小佛子纠缠?”
顾妙音此时完全方寸大乱,围着锅炉转来转去。
季母被她转得头都晕了,一边拿着火钳添柴一边赶人,“小妖精你在这碎碎念什么呢?这儿油烟大,你赶紧出去少碍事。”
顾妙音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季母,眼神变了变,“季大娘,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好啊?”
季母顿时脸色沉如锅灰,啐道,“呸!小没良心的少咒我,我身体不知道多好!”
“不是生病,那就是暴毙?”
“你!”季母气得抡起火钳就要揍她,“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让天收了你?”
这话音刚落。
“轰隆——轰隆——”
晴天霹雳,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神罚,毫无征兆重重劈在顾妙音身上。
“啊啊!快!快来人啊!”
季母被眼前一幕吓坏了,转身跑出去喊人。而原本坐在书庐发呆的季怀瑜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起身冲向厨房,两人在廊下相撞,季怀瑜想赶去厨房却被季母死死拉住了。
“阿瑜阿瑜,你不能去,仙仙她本事不俗未必会有事,你手无缚鸡之力一道雷会把你劈死的。”
季怀瑜抬头看了看上空正在不断集结的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