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峒有两座大殿,一座是山巅之上的云霄殿,另一座是山脚下的护山大殿。
护山大殿乃谢灵毓平日处理寮中庶务的政殿,政殿之外矗立着十根三尺三寸的苗域沉香木,每一根分别连接着一栋廊域,这些廊域对应的是十寨分寮,依次是:织桑、大农、寮卫、商公、丹炉、蛊师、典诏、吏考、思学、长工。
谢灵毓一入外殿大门,原本在廊域外各司其职的寮卫立马俯身跪拜,不待这些人唱词,他抬了抬手,寮卫们心领神会,默默跪迎。
穿过廊域,很快便迎来第二道殿门。
主人家才至殿前,巨门缓缓开启,只见一座巨型山丘赫然映入眼帘,那山丘悬立在绿潭之上,起伏处包覆着各式各样的荆棘藤蔓。
“沙沙沙——”
随着正殿大门被打开,覆盖在山丘之上的藤曼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齐齐向地底退散,随着藤曼一根根消失,那绿色的山丘也逐渐显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
那是一座全木质建筑,不同于时下晋人喜好的深雕色艳,眼前这座木殿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只有单一的直线和沉闷的木色。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能忽视它立在那给人带来的视觉震撼,木殿浮于水渊之上,看似古朴空寂却又暗藏生机,它好像有很多故事,仿佛枯朽又好似不朽。
谢灵毓看了一眼,抬脚入殿,目不斜视涉水入殿。
踏水而行?
墨荀此刻眼里的惊愕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方才他经过前殿时,便有留意十廊下的题字,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二十个字可不简单。
上殿立云端,下殿立清河,行非常手段亦有大雅之量,当真应了晋人说的那句,谢氏灵玉,千秋孕之。
墨舟倒琢磨不出这么多名堂,看着脚下流动的潭水,一脸不可思议,“师兄,我这是做梦吗?”
苗千机很能理解小孩儿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当年公子将残破的神庙改造成水上殿,苗域所有人都视他如神祗。
少年打破了规则,建立了新的秩序,所有人在他的秩序下众志成城安居乐业,这宛若天人一般的存在谁不爱慕?要不然她也不会少女怀春给他写情书。
入议事厅,谢灵毓坐主殿,乌泱泱一群人等着跪见。
这里的议政与桃源有着天壤之别,相较桃源动不动就拍桌叫骂扬鞭对打,苗域这些人显然是将规矩刻到了骨子里,十寨长老没有一个敢对谢灵毓不敬,他不开口众人连话都不敢随意搭。
“本君不在苗域这段时间,诸位辛苦了。”
寮卫们受宠若惊,“主上言重了,为寮域尽忠为主上谋事皆乃我等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
谢灵毓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案牍,眼中略有一丝缓色,“本君许久未归,今日见山中繁华,诸君安好,心甚宽之。”
听出来了,主上这是在夸他们做的好。
寮卫们纷纷露出欣喜的神情,各自打开了话匣子。
“苗域得以长治久安都是主上的功劳,我等不敢居功。”
“主上,如今桑田良田皆成规模,我们不但可以供需自足,来年的囤粮也有了着落,属下等正在扩建备用粮仓,下个月秋收就能用上了。”
“主上,今天的蚕丝收成也好,北胡那边云锦蜀锦价格大涨,我们趁机赚了一笔。今年织娘们比去年翻了一倍,连一寸一金的晚霞锦都织成了。”
“主上,今年苗域水涝草药锐减,好在往年有些库存,但考虑苗域生计,属下便令丹房暂停了炼蛊丹药,一切以医蛊为重。当然,若遇破境特殊情况另当别论。”
“……”
众人从农桑说到思学,越说越兴奋。
墨荀作为清醒的旁观者比寻常人更能看多一分,虽是闲聊,但与述职毫无差别。
司马昱不过一月不归,京安朝堂便乱成了一锅粥。但公子一年未归,寨中一切却仍井然有序,这么对比足以看出公子高瞻远瞩御下手段高明。
谢灵毓神情淡淡,众人高谈阔论时他一语不表,等声音渐渐落下才转头看向典诏司,“典诏可有什么说的?”
典诏司掌管苗域所有律法制度,谢灵毓在苗域建立了新的秩序,凡破规矩者皆会受到典诏司处置。
负责苗域典诏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见谢灵毓亲自垂问,躬身掏出一本小记,摇头晃脑,“启禀主上,老朽受主上抬爱掌管典诏,夙兴夜寐不敢懈怠,这一年来小破者一百三十五人,大破者一人,已杀之去蛊葬于深山。”
老头儿正欲将手中小记上交,忽然想到什么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只蘸墨的狼毫小笔,舌尖舔了舔,边说边记,“主上恕罪,老朽糊涂,忘记圣女无诏出域之事了,老夫这就补上。”
“你!”月眠眉心跳了跳,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差点扬鞭抽了过去。
这典诏乌老头儿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听闻此人对主上的崇拜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每日就拿着主上编撰的《苗记?通礼》日夜钻研,其余九寨看见他都像老鼠见了猫,平日都不敢招惹,生怕这老头儿拿着法典上门找茬。
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