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还未散,司马昱便没了耐心,提前离席去了郡衙府居,后院重兵把守,见天子到来纷纷垂立。
司马昱步履匆匆,推门而入。
殿中灯火晦暗,没有一人。司马昱神色微变,急忙闯入屏风后的卧房,待看见榻上之人仍然安在眉头立马就舒展开了。
安娘听见动静,迷糊爬起身,对着司马昱俯身跪拜,“叩见君上。”
司马昱面色不愉,“为何是你在此?身边那些伺候的人呢?”
安娘,“侍女们都在偏室。”
司马昱盯着安娘不语。
安娘神态自若,继续解释道,“君上,人不能一直躺着,不然就算醒来身上筋脉也会坏死。民女方才在给仙仙做经脉疏通,这才让侍女们回避的,只是不想自己竟累得睡过去了。”
司马昱撩袍坐在床榻边,俯身替顾妙音整理鬓发,目光温柔声音却没有一丝情绪,“下去。”
安娘垂眸,“是。”起身退出了寝殿。
司马昱抬手,漫不经心捏了捏顾妙音的脸颊,随即目光变冷,冷声喊道,“夏侯。”
“是。”
夏侯推门而入,“君上有何吩咐?”
司马昱,“派人查一查今晚后院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侍女、安素素、进出守卫,一个都不要放过。”
谢灵毓手段多的是,安插眼线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是,末将这就去。”
“慢着。”夏侯走到门口又听见榻上之人道,“传令三军,三日后启程回京安。”
这么快!夏侯微愣,原以为君上怎么也会等到议和的结果出来再走,毕竟如果胡人接纳了此次议和的要求,君上可是立了千秋功绩啊。
怎么着也该留下来品尝一下胜利的果实啊。
“还杵在那做什么?耳朵聋了?”
“是!是!”夏侯讪讪笑了两声,赶紧溜走。上次挨打的那五十军棍皮还没长好,可不能又惹君上生厌了。
打发了夏侯,司马昱又将目光落回了顾妙音身上。
“仙仙,你从前就总说孤不好,不该任由胡人欺负大晋子民。孤听你的了,孤将他们都打回去了。”
小天子把手伸进被窝,将顾妙音的手包裹在温润的掌心里,修长的指尖细细摩挲着少女略带薄茧的指腹。
“这一世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从前你最怕疼,最怕血……是孤不好,是孤没有照顾好你。”
“仙仙,跟孤回去吧?孤向你认错,你要打要罚都可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知道她不会回应,他甚至不知该不该庆幸仙仙这个时候是昏迷的,因为若她醒着,他必定没有勇气告诉她,他记起了前世抛弃她的事,他怕仙仙以此憎恶他厌弃他,连追回她的机会都不给。
榻前灯火昏暗,司马昱双膝跪地,额头小心翼翼靠着顾妙音的侧脸,纤长的睫毛沾着点点晶莹。
*
京安城。
大雪纷飞,乌轮垂空。
一方八角亭,三面挂着金丝绒帐,亭间旧炉煮着新酒,案前沉烟伴着雪香。
谢灵毓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手里拿着掐丝镶金的汤婆子,神情慵懒正靠着软榻闭目养神。
“公子。”
墨荀顶着风雪闯入亭内,神情满是不可抑制的欣喜,“乌仆传来密信,找到顾寮主了。”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屋檐上,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墩子’忽然站起身,将积雪抖落窜进亭子,“师兄,顾寮主有消息了?”
谢灵毓嘴角微有笑意,“拿来。”
往日这种信都是墨荀看过后再挑些重要的回禀谢灵毓,但这次墨荀连信都没拆,直接给谢灵毓送来了。
“一封是乌仆的,还有一封是安娘的,想来安娘现在也在顾寮主身边。”墨荀将手往身上擦了擦,从怀中取出两封密信双手奉上。
谢灵毓眉头微蹙。
墨舟,“公子,你快拆信,看看顾寮主说什么?”
谢灵毓接过信,先拆了乌仆的回信,片刻后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墨荀见状心中一惊,“公子?”
乌仆信中交待了北胡与大晋和谈的始末,也交待了他是如何与安娘不打不相识,但最重要的是,信中说顾妙音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了十日。
谢灵毓闭了闭眼,将乌仆的信丢给墨荀,“司马昱那个废物。”
“……”墨荀小心接过信,匆匆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凝重,“昏迷十日,这可不是小事。”
墨舟凑上前歪头看信,片刻后脸也瘫了,“我去找长生。”说完就飞出了亭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