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外。
银惜慢慢往回走着,迎面遇到一个神色匆匆的侍卫,却正是熟人。
“李大人?这是要去哪啊?”银惜随口问了一句。
李弦喑看到她,愣了一瞬,而后回道:“去昭阳殿,送新招侍卫的名册。”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这样的小事,也要皇上亲自过目?”银惜问。
李弦喑低声说道:“皇上未必看,但是要送。”
银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露出一个笑容,寒暄道:“我许久未见过大人了,不知道大人近日来如何?可还顺心?”
“多谢娘娘挂心,微臣一切安好。”李弦喑欲言又止,他的目光落在银惜脸上,又很快移开,“娘娘也要珍重自身。”
银惜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没事,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其他人认为我过得不好又如何?我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充实。”
“娘娘能这样想便是最好。”
闻言,李弦喑也放了心,他刚要告辞,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一看,正是王成宇。
“你怎么来了?”他问。
王成宇嘿嘿一笑,递给他一封信,“呶,你爹的信。”
李弦喑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他动作极快地趁着王成宇还未反应过来,把那信从王成宇手里抽了出来,然后用力撕碎。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封信的内容一眼。
银惜眨眨眼,狐疑地问:“李大人,你不是说自己父亲早就去世了吗?”
李弦喑:“……”
他向来冷峻的容颜第一次有了崩裂的趋势,李弦喑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有些犹豫地开口:
“他还没死,但是……”
“但是在你心里就是死了。”银惜默默接了一句。
“……”话糙理不糙。
李弦喑算是承认了,而王成宇这时候才看见银惜,忙拘谨地行礼问安:“姜嫔娘娘安好,微臣方才未看见娘娘,是微臣的过错,还望娘娘恕罪。”
“这算什么罪,你别胡思乱想了。”
银惜失笑,她看上去难道很爱无理取闹吗?
“谢娘娘!”王成宇露出一个狗腿的笑。
“行了。”李弦喑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你回去做你的事。”
王成宇嘀咕几句,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但他与李弦喑关系很好,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大人似乎很不满意您的父亲。”银惜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抛妻弃子?”
李弦喑摇头,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他低着头,睫毛微颤,声音里难免带着几分哀伤:“我娘本来只是奴婢,后来有了我,才被他纳进门做妾。”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母子,只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但是如今我做了侍卫首领,他就又要认回我了。其实他想认的不是我,他想认的只是这个身份罢了。”
“自小我娘叫我安分守己,不许出风头,不许盖过嫡兄,更不许与他争。小时候我不明白,如今明白了,她已经不在了。”
李弦喑叹了口气,那声音极轻,却像是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
银惜不免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小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她读书识字,而今懂得了父亲的苦心,父亲却早已到天上去了。
她静静地看着李弦喑,弦喑弦喑,不能发出声音的琴弦,不能露出锋芒的少年,想必他的童年,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
他的母亲对他的爱,都在这个名字里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节哀。”银惜收回视线,柔声说道。
李弦喑沉默着点了点头:“多谢娘娘。”
他又道:“微臣还要去昭阳殿,先告辞了。”
“大人好走。”
与他告别了之后,银惜就带着星北回去了。
……
昭阳殿。
祁栩并未在皇后处多留,只闲聊了几句就回到了昭阳殿批阅奏折。
侍卫名册静静躺在御案最角落,他每日的事太多,也太重要,像这样的小事他几乎是从不亲自过眼的,这次也不例外。
窗外下起了雪,寒风吹卷起雪花,飘飘扬扬如同柳絮纷飞,北风叩着窗户,木制的窗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殿内烧着十足的银骨炭,其中还点着桃花香片,淡淡的桃花香味儿在殿内漫延。
殿内的温度足够他只穿着锦袍而不感到冷。
来喜侍立在不远处,偷偷打着盹。
祁栩知道,但并不在意。
小成子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寒意,他行了个礼,恭敬道:“皇上,华熙公主府派人送节礼来了。”
来喜睁开眼睛,站直了身子。
“旁人都是昨日送来,怎么偏华熙姑姑今日送?”祁栩并未抬头,将手中的笔沾了沾朱砂,问道。
小成子:“奴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