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才扶额,赶紧从怀里掏出金子递过去。
“哎呀,是咱家没说清楚。老婆婆,这真的是九公主喜欢你的包子,特地让咱家来买的。这金子也是陛下赏的。咱们陛下仁厚爱民,说你年纪大了,风吹日晒太辛苦,让你拿着这锭金子去盘个铺面,以后咱家还来买你的包子!”
亮闪闪的一大锭金子,晃得周围的人全都噤声不语。
王有才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像是伺候齐桓修时候那样。
“老婆婆,快接着啊!这可是陛下赏的,难不成还要让陛下亲自下来跟你说吗?”
说话间,齐桓修的圣驾已经走到了桥边。
听到车驾外面的吵嚷声,齐桓修皱眉:“这个王有才真是年纪越大办事越不利索了。怎么买个包子去了那么久?”
齐忆烟掀起一角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些难过。
【想必老婆婆把王公公当成之前那些强买强卖的官差了……唉,真是可怜。】
“父皇,你听说过《卖炭翁》的故事吗?老婆婆想必是误会了王公公吧。”
齐桓修刚想说在朕的英明治理下,京城怎么会有强买强卖的官差,齐忆烟已经一出溜跑下马车,亲手把老婆婆扶起来。
“老婆婆,对不起,是本公主吓到你了。本公主是真心喜欢吃你的包子,所以才想把你的包子全都买了,带回去给姐姐弟弟们尝尝。老婆婆,你别怕,本公主不是坏人!”
老婆婆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早就哭花了的眼睛更加模糊了。
“多谢公主抬爱!多谢公主!……只是老妪这些包子着实不值这么多钱……”
“无妨,你拿着这些金子赶紧去盘个铺面,从这儿往东走一点,不远处就有个铺面很合适。老婆婆,你就找牙行把那个铺子盘下来,在那儿等着你的老伴儿、儿子和孙子回来!”
老婆婆想挤出个微笑,却掉下更多的眼泪。新笔趣阁
“他们会回来的……会的……我老婆子守着那个破院子住了几十年,就是在等他们回来啊……朝廷要打南疆,把我孙子征兵征走了……朝廷要打西戎,把我儿子征走了……朝廷要打东夷,我家老头子都六十多岁了,也被征走了……这一走就全都回不来了……我老婆子就守着那个破院子,等着,等着,中元节他们会回来……”
周围的百姓无不动容,都跟着老婆婆一起抹眼泪。
已经跟着下车的齐桓修闻言皱眉:“怎么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也会被征兵?朝廷历来的征兵制度不是‘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吗?”
北秦的征兵制度并没有那么严苛,一直都是“三五取丁”制度,对于兵籍的“士家”实行二丁、三丁取一人当兵,四丁、五丁取二人,六丁以上取三人。要保证独子不当兵,给每个家庭留下一个养家和传承保障。
可按照老婆婆说的,不光是她的独苗孙子被征兵征走了,就连她的老伴儿都被征走了?
齐忆烟抬头道:“父皇,这些事您还是问问兵部侍郎吧。”
【兵部是按照您这个律法征兵的,可每次征兵的时候,梁王都会辅佐兵部一起征兵,那些您不让征的,就都被梁王征走了!】
【这些事,兵部侍郎虽然没有参与,但他明知道梁王有所动作,却秘而不报,也是他的错!】
齐桓修心里咬牙,好啊!他下面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很好!
难怪当年剿灭梁王那么多党羽,如今还有余孽能兴风作浪,原来梁王还存着私兵呢!
齐忆烟轻轻地从王有才手里拿过金子,慎重地塞进老婆婆的怀中,柔声安抚道:“老婆婆,快别再伤心流泪了。你的老伴儿、儿子和孙子,他们都安然无恙,并未离世。我的父皇正竭尽全力寻人,定会很快将他们安全带回你的身边。婆婆,你信任我的父皇吗?”
老妪瞬间转向庆历帝,双膝一曲,恭敬地跪拜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期待:“陛下,老妇深信您英明神武,定能寻回我家那失散的亲人,让他们重返家园,团圆安康!”
四周的百姓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下跪,向着庆历帝的方向深深叩拜:“陛下圣明,定能找回我们失散的亲人,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一刻,齐桓修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作为北秦之主,他的责任重大,必须为了这些信任他、忠于他的百姓而努力。
齐忆烟也拉住齐桓修的手,小声哀求道:“父皇,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救出来!他们都是当年被梁王私自征兵之后藏起来了,如今过得很惨的,有家不能回,连写一封家书都不行。而且梁王已经因为谋反被处决,他们整日里还要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牵连。”
【父皇,梁王余孽这些年私下强抢了好多壮丁,都在乾州的山坳里呢!】
又是梁王余孽!
齐桓修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出,一个不留!
“大家平身,朕定会为你们做主,很快找回你们的家人!”
齐桓修决定回去就找兵部和户部问话,一定要摸清楚这几年征兵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回宫的路上,齐桓修的心情不太好,但还是记得问齐忆烟。
“福安方才说的《卖炭翁》是什么故事?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典故?”
齐忆烟心里暗叫可能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事情,想了一下才开口道:“是福安在话本子里看到的。‘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齐忆烟的故事并不难懂,她委婉的声音伴着车轴微微的吱扭声,让整个故事听起来更加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