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生杀大权又如何,在生死面前,还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大不了一死,又能怎样呢!
是啊!
又能怎样呢!
大不了一死而已!
魏安然想到这里,连日来的困惑和疑虑一扫而光。
“嬷嬷,母亲用她的命给我换来三年安稳自由,我不会辜负她的苦心,一定要过好这三年才行。”
先前畏首畏尾的魏安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惧死的魏安然。
——
她变了。
这场沉疴旧疾好了以后,魏安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隔壁楚府。
那日正是大房乔迁新居的日子,整个府上忙成一团,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前任掌家小姐进门。
等注意到时,魏安然已经端的一副傲然的模样,站在东鹤居里了。
楚老夫人一看见她,就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张脸,连楚老太爷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握着椅子的手都涨成紫色。
只是还没等她们发作,魏安然就从袖中亮出一把剪刀,把楚老夫人吓了一跳。
只是谁都以为魏安然贼心不死,还想来刺伤长辈时,魏安然拿起几缕长发,“喀嚓”一声,断在掌心,被她随意地丢在地上。
她目不斜视,眼神清明,道:“我还发与楚家,自此,与楚家无半点干系,自愿从楚家族谱除名,从此再无楚三小姐楚安然。我魏安然,堂堂正正做魏家人,死入魏家祖坟,与楚家再没有半点干系!”
说完,她不顾楚家人是什么态度,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等她身影看不见以后,楚老夫人才反应过来,冲着她剪下来的发丝狠踩了几脚,命人把这些脏东西捡起来烧掉。
烧完,尤不解气,又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楚家的,就是个野种也配姓楚?我们族谱上有你的名字都是晦气,忍你这么多年,真把自己当颗蒜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我们楚家才养不出这种狼心狗肺,不仁不义的畜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早晚有天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骂着骂着,楚老夫人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被丫鬟扶住坐下才好。
她瘫在椅子上,胸口用力的起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魂在哪儿。
等气顺了,她一嗓子嚎了出来,嚎得人一激灵。
不过也是该哭嚎一番的。
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如今蹲了大牢,生死未卜,最宠的孙女成了别人家不受宠的妾室,最宠的外甥女如今守了活寡,她不哭,谁能替她纾解心里的苦闷呢?
这边魏安然刚与楚家断绝关系,那边她就在府上修了魏氏祠堂,要把魏家先祖们的牌位都请进来。
接着,她又让杨嬷嬷去寻了十几个无父无母机灵的小丫头,又亲自去求了竹虚,给她介绍了一位牙都快掉光的老郎中,请他来给这些小丫头们授课。
那老郎中原是竹虚的门客,医术也算上流,本以为自己七老八十,只能在竹虚太医府上混吃等死了,谁曾想,如今竟被人以礼相待,来教十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医术。
这等好事,让那老郎中头也不疼,眼也不花了,每日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神矍铄的来给小丫头们讲课。
而那些被杨嬷嬷买回来的小丫头们,本就是无父无母,只知饥寒的穷苦孩子,谁知道如今竟可以穿的暖暖和和,吃得饱饱的,来课室听郎中讲课,连苦力活都不用做。
虽然小姐说,半年一考核,学不会的就撵出去。
但这种日子,谁愿意被撵出去,就是为了这暖暖和和的房子,她们也不能走,都铆足了劲的学。
邓齐、邓久也没闲着,小姐让他们两个负责铺子一事,在魏家留下的铺子里挑了两处,又请了工匠来修缮,一切都按照医馆的标准来。
这边医馆修缮好了,那边魏安然就简装去了永宁寺,求着住持让她在寺里住下。
老和尚本以为她是来寺里为魏家人祈福祷告的,二话不说就让人收拾了厢房,让她住了下来。
谁知这丫头住下了,却不往佛前跪,而是铆足了劲地往他房里去,每回被她拦下,都要问一句,“老和尚,我什么时候能去藏经阁,去看书啊?”
永宁寺是千年古刹,屹立在上京城外,看着皇城里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皇帝和当权者。
虽然战火难免波及,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过得,永宁寺的藏书量,怕是世间第一了。
只是都称藏经了,又怎么能随便让外人出入呢?
虽然老和尚我是你二舅舅的师傅,但与你却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你又不是我们庙里的和尚,想什么好事呢?
可魏安然才不是这种碰了钉子就回头的人。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既然讲道理讲不过你,那我就换苦肉计,不吃不喝的跪在你禅房门前,我看你能心硬多久。
老和尚被她这幅无赖做派气个半死,心想这魏家人怎么都是一根筋,他上辈子怕是欠了姓魏的钱,才一个个的都像讨债似的凑在他跟前。
话说回来,上辈子欠了又如何,这辈子谁也不欠谁的,你想跪就跪着吧,谁怕谁,我寺里的藏经阁也是有规矩的!
魏安然跪了一天一夜,老和尚还能硬着心肠不去管她,又跪了两天,再硬的心都撑不住了,更何况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他命人去劝了劝,以为料峭霜寒,魏安然会就此罢休,谁知第二日,他一推开禅门,就见魏安然晕倒在门前。
老和尚再也没法淡定了,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忙把人抱了起来。
抱着她进屋的瞬间,老和尚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像是又回到很多年前,从魏家大爷手里接过那个死婴时一模一样……
老和尚看着躺在床上的魏安然,终究是心软了,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怜悯和悲伤,只是原本内敛的目光只化开一瞬,就收敛了下去。
只道了一声:“真是个痴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