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辰腹诽,这丫头这些年,其他的不好说,胆子却是愈发大了起来。
他闭上眼,由着她把温热的手指搭上来,鼻尖萦绕着一股馨香,就连先前他最不喜的草药味,在魏安然身上却变成了令人安心的味道。
魏安然蹙着眉,指下的脉搏比上次在马车上给他把脉那次更弱了些,这个人,怎么永远记不住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过看他这副模样,这几个月过得并不轻松,能护住心脉已是不易。
想到这里,魏安然心中隐忍的怒气便消了,只剩对自己医术的不满,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再睁眼,魏安然换了一副平静的面色。
“你的身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所以我今日只帮你缓解眼睛上的毛病,祛毒一事慢慢来。待会我会在你眼周和脑后施针,当下不会痛,但在你要入眠时,就会痛的很厉害,你忍忍就过去了。这个针配合我给你的药,能让你的视力衰退的慢一些,甚至会逐渐好转。”
夜非辰突然睁开眼,眼神正落在她的眼睛上,他这下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少女虽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她眼底烧着熊熊的火。
“夜非辰,从今天起,你的身体就归我管了,配合我治疗,按时吃药,否则……”
——
夜非辰还没听到她拿什么威胁,人就一个恍惚,晕了过去。
所以他也不清楚魏安然的威胁有没有用。
他只清楚,扎完针后的痛,比魏安然说得还要强个十万八千倍。
怎么在她口中“痛的厉害些”,到了他实际感受起来,竟成了头痛欲裂,抓心挠肝的痛呢?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强力的撕扯开来,眼睛周围更像是有几千万根针扎,而且眼球又胀又热,仿佛要爆开了。
玄若见自家主子疼的冷汗直流,浑身湿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手臂上的青筋都凸出来,连脖子都红了,他站在那儿忍了一会,还是不忍心看他这样,忙跑到竹虚的院子里,把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竹虚一个月里,除了在宫里当值两晚,其余时间一般住在自己府上,一半住在定王府里,他住在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来帮夜非辰调理身体的。
他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玄若一把挖出来,本是有怨气的,只是他的骂刚到嘴边,就听见玄若说夜非辰疼得要死,快不行的模样,他立马就清醒了。
冬夜,他连外袍都没披,踩着鞋子就往夜非辰院里跑。
到那儿一看,夜非辰一脸平静的盘坐在床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竹虚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给了玄若一巴掌,骂道:“他奶奶的,这叫不行了,你耍我呢!”
玄若捂着被打的肩膀,也懵了,刚才明明就疼成那个样子,怎么又没事了?
“别怪他,刚缓过来。”夜非辰一开口,就能听出是元气大伤的意思了,声音都透着虚弱。
竹虚一听就暗道不对,忙走过去给他把脉,还是那副废物脉象,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一边的药盏上。
他拿过来闻了闻,立马变了脸色。
“三分三,谁让你吃得这个?”
“是魏小姐开的。”玄若忙说,“爷刚才疼成那个模样,也是因为今晚魏小姐给她施了针。”
竹虚气得头顶冒烟,“这丫头平时看着靠谱,怎么这次行事这么大胆。那三分三是人吃的东西吗,这玩意不光是有毒,而且一不留神片刻就要了你的性命。她人回家了对吗,我现在就找她去!”
“等等!”
夜非辰眼前模糊成一片,“算了吧,我早晚得成瞎子,早一时晚一时都无所谓,况且她也是为了我好,就随她去吧。”
竹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举着手指愣是没敢往他身上点,就怕再戳出个三长两短。
“你啊你,这是被她扎傻了还是被三分三毒傻了,她给你开毒药吃啊……”
“她说这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这法子虽存在,但哪有什么准确的记载,还不得靠自己摸索。
有名的毒医研究解药,都是要拿活人来试毒,才敢写下方子的,这“七煞”从没听过能以这招解开,她这是拿夜非辰尝试来了?
竹虚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一会,夜非辰头上又泛起一层细密的汗,脸色也苍白不少。
“玄若,给我备水沐浴,竹虚,你来帮我按一下穴位,又开始疼了。”
竹虚一听这话,立马抬手去帮他按住头顶的要穴。
揉了一会,就听见夜非辰喃喃道:“竹虚……她让我给您带个话。”
“她不亲自来找我,而是绕个圈子让你来说,定不是好事情,我不听。”
“是不是好事,你先听了再说。”
过了一会,定王府的院子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骂声,“夜非辰,你他妈是不是人,老子堂堂太医院院首,你他妈让老子出去给人坐堂看诊当郎中,要脸不要——”
——
“小姐,已经四更天了,您快歇息吧。”
瑞云今夜当值,看着小姐屋里的灯还亮着,又进来劝了一遍。怎么小姐去了趟永宁寺,这睡觉的时辰反而越拖越晚了呢。
“你先去歇着,我看完这页就去睡了。”魏安然头都不抬,敷衍道。
瑞云知道小姐一身倔脾气,没有再劝,只是又添了些银丝炭,把火烧的更暖了些。
做完这些,她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竟像是痴了。”
魏安然猛地从书里抬起头,问:“什么痴了?”
“自然是小姐您痴了啊,您现在就跟那被狐狸精灌了迷魂汤的书呆子一样,没日没夜的埋到药经里。您可别以为自己跑去了永宁寺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文雯可都告诉我们了。”
“这丫头……”
魏安然啐了一句,要被她给气笑了,怎么在她面前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怎么一回了府就把主子给卖了呢。
什么狐狸精,什么迷魂汤,又说谁是书呆子,难不成夜非辰是狐狸精吗,真是笑话。
“小姐,奴婢多一句嘴,人家定王殿下是要跟朱小姐成亲的人,您又何苦为他劳神费力的,最后偏偏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