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云,绵绵那孩子已经送走两天了,她去的是亲生父母家,你就放心吧。”
沈美云头痛欲裂地躺在床上,听到绵绵这两个字。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一动,乌黑的头发散落肩上,映在苍□□致的面庞上,像是阳春白雪,雨后初晴,干净纯粹到惊人的地步。
看到病入膏肓却难掩绝色的闺女。
在听到这绵绵两个字的时候。
这般大的反应。
母亲陈秋荷低低地抹泪,“孩子都送走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别在多想了,白白伤了神。”
说完,她拿着一个火钩子捅完蜂窝煤炉子的炉灰后,勾住炉膛底下的小铁篦子,熄了小火,彻底没灰后。
便打开钢精锅的盖子,拿着一个长把勺子搅动着小钢精锅。
钢精锅里面的白米粥熬到粘稠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的白色热气,也熏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盛了一碗白米粥,递到了女儿面前。
陈秋荷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要怪就怪你妈心狠,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再委屈自己了,多少吃点儿。”
见到女儿还是没有反应,陈秋荷眼眶一热,勾了勺子往她嘴里喂。
“以前儿咱们家条件好,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要收养绵绵这女娃,我虽然气,但是到底是由着你宠着你,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你爸在医院被戴了帽子,我在学校也差不离十,就等着那悬在脖子上的刀啊,落下,我跟你爸你出事,你可怎么办啊?”
闺女生得漂亮,小脸跟白玉一样,眉目如画,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她和丈夫这些年,还算是有本事。
但即使这样,当年还差点出了岔子,让闺女性情大变。
更别说,她和老沈要是出了事,闺女日子艰难不说,还要带着那孩子,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把孩子送走,那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相对于那孩子,他们做父母的肯定优先护着自己的孩子啊。
听到妇人的话,沈美云意识放空,脑袋昏沉沉的。
她支撑着柔弱无力的身体,四处张望着。
入目最惹眼的就是五斗柜,上面搁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收音机,被一层白色的纱布给半遮半掩。
而在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铁皮蜂窝煤炉子,上面架着一个钢精锅,正在热气腾腾地冒着烟雾。
沈美云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细细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端的是姝色无双。
她穿越了,还穿到了1970年2月的北京城。
她的父亲是医院的副院长,她母亲是大学的教授,而她身为二老的独身女。
千娇万宠着长大。
因为打小儿太过漂亮,十三岁那年暑假去亲戚家居住,经历过一次猥亵。
打那以后,她性子便阴郁了下去,而且还得了恐男症。
哪怕是身为医生的院长父亲,也无能为力。
这日子便一天天苦熬着。
就盼着闺女能好,可是她不止没好,病情反而一天天加重。
直到沈美云十九岁的那年冬天,她在家门口的雪地上,捡到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儿。
向来什么都不看重的她,竟然破天荒地求着父母,要收养这个女婴。
这对于沈美云父母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自家闺女本来就是黄花大闺女,生病有了恐男症,本来就难出嫁,若是在收养一个女婴。
这辈子别想嫁人了。
沈父和沈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架不住沈美云百般祈求。
这是她在那年出事后。
第一次求着父母一件事。
当父母的哪里拒绝得了?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他们做父母的想得长远。
如果,他们是说如果,闺女这辈子真的不能和异性接触,无法成家立业。
那么收养这个女娃娃。
在他们百年之后,或许就是他们闺女唯一的依靠了。
念在这里,他们这才允许闺女收养了那个女娃娃,并且还只挂在闺女的户头下面,给那女娃娃在北京落户。
这里面的辛酸和复杂,实在是难以言说。
可是,若只是如此,也就简单了。
以沈家的能力,多养一个女娃,真不是事儿。
毕竟,沈家两口子就沈美云一个独身女,两人又是双职工,都吃的商品粮,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
家里的条件虽算不上顶好儿,但是绝对是不差的。
但是,坏就坏在,沈家出事了。
父母文化程度高,工作的体面,往日的荣耀,一下子成为了他们家最大的诟病。
那是悬在脖子上的刀,随时都会斩落下来。
沈父沈怀山和沈母陈秋荷这才急了,他们要在自己出事之前,给女儿找好出路。
第一件事,就是先解决女儿身边最大的累赘——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