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人从姑塾城北的码头上乘船渡江,一天后,抵达历阳郡治所历阳城。历阳郡虽在江北之地,但依旧属于扬州所辖。
李徽和陆展进了郡城前往拜见历阳郡守王牧之。在前往居巢县上任之前,要先见一见这位上官,在这里,要得到一些重要的讯息和指示。
在郡守衙门里,历阳郡守王牧之接见了两位新上任的县令和县丞。
王牧之四十来岁,身材胖硕,一副醉醺醺没醒酒的模样。大冬天的,穿着的衣服又薄又宽松,皮肤苍白细嫩的很,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徽一眼便看出这郡守大人应该是嗑了五石散了。只有吃了五石散的人,才会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还穿成这幅模样,带着那样的表情。
一番寒暄之后,王牧之对陆展道:“陆县令,令祖陆公身子可好?本官仰慕陆公风仪,常思前往吴郡拜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陆家小郎君来江北赴任了,倒是令我意外。”
陆展听王牧之这么说,颇有些得意洋洋。吴郡陆氏在大晋声名远扬,这位王牧之怕也是仰慕者。
“我家阿翁身体很好。你认识我阿翁?知道我们陆家?”陆展道。
“吴郡陆氏,天下谁人不知?陆公德高望隆,怎不知晓?”王牧之笑道。
“那就好办了。我还怕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呢。我阿翁来之前还告诉我,叫我低调行事。可现在看来,我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啊。我陆家名声太大了,呵呵呵。”陆展大笑道。
李徽听着直皱眉,这陆展未免太过可笑。明显那王牧之只是客套罢了。吴郡陆氏固然是世家大族,可如今,吴郡士族正在倒霉。他也不想想如今吴郡士族遇到的麻烦。也不想想他为何会来江北这里当县令。
王牧之呵呵而笑,迷蒙的眼神之中神色颇为玩味。李徽总感觉他的眼神中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王牧之道:“二位此番赴任,身上的职责甚重。朝廷重置居巢县,是为了稳固江北局势,安抚流民,保证他们不流窜过江,破坏江南稳定。已近年关,天气严寒,行事恐不易。二位做好了准备了么?”
陆展笑道:“府君放心,此番我们定然要将居巢县的局面全部控制住,绝不让一名流民从我居巢县县域经过。我等已有谋划。”
王牧之呵呵笑道:“原来陆县令早已胸中有丘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本人便放心了。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陆展摆手笑道:“放心,放心便是。”
李徽听不下去了,拱手道:“王府君,虽然陆县令已有谋划,但下官还是觉得府君当为我们说一说这居巢县的情形如何。比如流民的数量,当地百姓的状况等等。让我等也好做到心中有数。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游刃有余。”
王牧之皱眉道:“陆县令觉得有这个必要么?县域人口面积都有造册,流民人数也难以统计,每日都在变。倘若真要知道,那本官得请人去核实一番,破费周折。”
陆展不满的看了一眼李徽,摆手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具体情形,咱们到了不就知道了?何必麻烦府君告知?”
李徽都傻了眼了,这陆展到底该有多自大,才会这般大而化之。情形一概不知,便敢大言不惭。这厮怕真是个白痴。
这王牧之也有些奇怪,看他样子,也是不想说出来。顺着陆展的口气打马虎眼,似乎隐瞒着什么。正常情形下,两名新任官员前往上任,怎也要交代交代。他倒好,自己提出来了,他也不肯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么,敢问府君,朝廷配备的主簿县尉衙兵职吏可都完备了?已经在县衙之中,还是跟随陆县令和在下一起前往?”李徽沉声问道。
王牧之呵呵笑道:“这个嘛,正要告知二位。因居巢县乃重置之县,朝廷旨意又来的仓促,许多事尚未来得及完备。本来本官是要替你们准备好的,这不,本郡现在最大的麻烦便是流民南下,朝廷严令不得让流民偷渡过江,本官最近也忙于巡视江岸,安置流民。所以,这些事便耽搁了。居巢县的主簿县尉朝廷也没任命,本郡也暂时没有人选,只能二位权宜担待。至于衙兵职吏这些人,本官建议你们抵达之后自行招募便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待过段时间,腾出手来之后,本官自会请上奏朝廷,完备你县各属配置。总之,都会有的,慢慢都会齐备的。”
李徽心中发冷。听王牧之这么一说,也就是说整个居巢县现在没有任何的衙门班底和小吏。主簿没有倒也罢了,县尉可是很重要的。县尉是管治安的,有县尉便有人手,保护衙门,推行事务。哪怕只有那么二三十个衙兵杂役,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在手,应付一些局面也够了。
然而,现在看来,居巢县县衙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的配置人手,该如何行事?难道靠着自己和陆展带来的这十余人?
而且,如果按照王牧之所说的这种情形,那居巢县原本的县城处在无人看管的状态,县衙还在不在都成问题。在没有朝廷衙门的所在之处,那还能有什么好?
“李县丞,你当真是瞎操心。咱们带得有人手,回头再招募些杂役便是。这有什么可着急的?”陆展无知无识,反而埋怨起李徽来。
这种时候,李徽可不管他怎么说,他定要将情形再问个清楚些。于是继续问道:“敢问王府君,那么现在居巢县岂非是无人管理么?县中事务总有人做的吧。朝廷钱粮如何收取?县城衙门可有人看管?总不能一直放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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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牧之笑道:“那倒不是。县衙有人看管,两名老吏留守看管。至于钱税收取,本郡自有专门官员前往,临时设衙便可。你们现在来了,今后可就没有这方面的麻烦了。说起来,居巢距离我历阳还挺远的。县域面积也挺大的,有什么事两日也不得来回,很是麻烦呢。”
李徽心想:看来确实是对居巢县没有任何的管理机构在,两名老吏看管衙门,那管什么用?收钱粮的时候才去一趟,平素估计根本不管,那居巢县还不成了法外之地了么?也不知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下官有个请求,不知府君能否应允。可否派出一小队府兵随同我们前往。协助我等安定局势?待局势安定之后,再让他们回来便是。我等人生地不熟,乍然抵达,恐难以招募人手做事。还有,下官估计居巢县库房怕是什么都没有了,可否请拨付一些稻米物资,派府兵护送前往。不然我们两手空空,恐难为事。”李徽躬身说道。
王牧之皱眉道:“郡中兵马岂可随意调度?稻米物资也不能随便拨付,这些都是需要经过允许的,不是你想怎么做便能怎么做的。适才陆县令不是说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么?怎地李县丞口中似乎又困难重重了?陆县令,到底你们是有准备,还是没有准备?能不能胜任?”
一旁的陆展早就不耐烦了,他觉得李徽有些越俎代庖,这种场合他问来问去,自己倒被晾在一边了。而且,李徽有拆台之嫌。
此刻王牧之发问,陆展便毫不客气的对李徽训斥道:“李县丞,你这是何意?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人还没到居巢县,便已经如此的犯难,我还能指望你做些什么?你若再如此,可休怪我不给你脸。”
李徽紧皱眉头,沉默不语。跟陆展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厮完全不知道情形,犯不着跟他纠缠。
陆展对王牧之拱手道:“府君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规矩,不用搭理他。”
王牧之微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只是确实有些事无法办到,倒不是本官不愿做。陆县令,此事不提了。对了,你们今日启程还是明日启程?”
陆展道:“明日吧,听说历阳有些名胜,我想去瞧瞧。也正好歇息一日。到了任上,怕是便要忙碌不休了。”
王牧之呵呵笑着点头道:“倒也是,那便停留一日。我历阳确有不少名胜。有白马寺,有乌江渡。就是那个当年楚霸王自刎,不肯渡江的乌江渡。当地还有染了楚霸王血的石头呢。”
陆展大喜道:“那可得去瞧瞧。可惜了那个大美人虞姬。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