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竹子制作的竹筒几乎省去了制作的环节,只需将火药混合铁蒺藜铁片倒进去,用黄泥封口夯实,接上引线之后便可。轻便的竹筒可以让装药量最大限度的增加。
最适合普通人投掷的一斤左右重量的竹筒雷管,装药量可达七成。以正常人的臂力,可投掷三十步到五十步远的距离。当然大春大壮这样人除外,他们两个可以投掷出双倍的距离。而爆炸的威力令人满意。破片的杀伤力刚刚可以穿透普通的甲胄。
老竹随处可见,几乎没有成本。坚硬的竹筒也不会摔碎,因为那是杀青之后的老竹下半截,坚硬程度赛过木头。这正是竹筒比陶制好的原因。
最简单的制作手段,往往便是最合适的手段。这种竹筒雷管的威力虽然不能同后世的手雷相比,但是作为火器时代的第一款武器,那也足够载入史册了。
鉴于原料和资金的缺乏,火药配制的数量是不足的。葛元也不是勤快人,覆舟山配制出来的火药颇为有限。但这一次,李徽和周澈将所有雷管都携带出来。护卫们携带的包裹里便装着每人十枚这种竹筒雷管。这也是李徽为了保证周澈能够在山道上扼守的神秘武器。
周澈不但会密切的注意新亭大营方向的动静,一旦李徽发出求援焰火信号,周澈便会带着人冲新亭大营,接应李徽等人的突围。
当然,这是到万不得已之时才会这么做。其实到那步田地,基本上已经没有逃出来的可能。只能说,凭借竹筒雷管的威力,或许能够发生奇迹罢了。
李徽自然不希望周澈去无谓的送死,只是周澈自己坚持要求李徽在紧急之时必须发信号告知,那是他对李徽兄弟之间的真情义。
“兄弟适才发出信号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我一支派人在山口位置盯着呢。凌晨时一大批兵马抵达这里,吵吵嚷嚷的,我便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他们的兵马整队往山道上来时,我已经明白出了事。”周澈和李徽站在山坡上,沉声向李徽禀报道。
李徽微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多虑了。其实我不该担心的,周兄行事周密,我担心什么?山道上那些拒马栏杆,是周兄带着兄弟们打造的吧?”
周澈笑道:“这两日我带着兄弟们在林子里砍了不少树木,本来准备如之前对付袁真叛军那般,将树木堆在山道上点火作为阻挡之物的。但是,没想到这山上都是杂木,湿漉漉的,根本不能引火。不像碾子山那回都是松树,那次我们还有烈酒燃烧瓶助燃。所以,我便让兄弟们用杂木扎了些拒马围栏等物放在路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侦查到他们从山口行动之后,我便带着兄弟们将拒马和围栏横在路上了。”
李徽点头笑道:“是个好主意。兄长好机变。”
周澈笑道:“这算什么?若只有这些东西,没有咱们的竹筒雷管也是无用的。那雷管是真的厉害。适才那帮家伙跟见了鬼似的往回逃,他们怕是从未见到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此物实战之猛烈。丢在人群之中,那叫一个血肉横飞。”
李徽笑道:“可惜我没看到适才的场面。不过看下边惨烈情形,也想象的出来。周兄,你做的很好。但四叔和谢玄兄正在撤离,我们还需在此坚守一段时间。为确保他们能够撤离,我们起码需要坚守几个时辰。”
周澈道:“我猜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任谁看了适才的场面,也不敢再来了。不过就算来了也不打紧,再给他们炸个人仰马翻,他们自然会退走。”
李徽点头道:“话虽如此,却不能掉以轻心。我只怕一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毕竟是大批兵马,我们手头的雷管和弓箭都很有限。莫如兄弟们辛苦些,再砍伐些树木,将山道再堵得严实些。确保万无一失。”
周澈点头道:“正是。”
众人开始行动,砍伐山坡上的杂木往山道上丢,增加山道上拒马和围栏的数量。其实这些拒马和围栏阻拦的效果是很一般的,真正要靠的还是竹筒雷管的打击和威慑效果。李徽希望的是对方能够知难而退,适可而止。
然而,李徽的希望落了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山坡上突前侦查的兄弟便传来了消息。对方大股兵马已经抵近。突前的数百兵马已经小心翼翼抵达数百步之外。
周澈当即下达命令,山坡两侧的人手在雪坡后就位。眼看着对方如长龙一般的大军蜿蜒而来,塞满整个山道,人马数量足有五六干人之多,这让李徽眉头紧皱。
“他们这是不肯罢休啊。派出这么多人马,定不会轻易退却。”周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沉声说道。
“是啊。他们已然动了手,怕是不好收场。必是不肯罢休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唯有狠狠的打击他们,让他们清醒过来才成。”李徽道。
山道上,郗超桓熙桓济等人率领大军抵达。他们看到了前方二道口拐弯处一排排拒马和围栏拦阻在山道上。这一带山坡陡峭,山坡上全是积雪和密林,地势颇为险要。
“郗中书,不好办啊。这种地势,确实易守难攻,山道被拒马等物阻挡了,很难通过啊。看起来,倒像是提前精心做了准备一般。”桓熙皱眉道。
郗超心里很不痛快,他也意识到对方在此构建防御阻拦的设施必非一蹴而就。更不可能是昨晚逃出来的谢玄李徽等人所为,而是提前便准备好的。这让郗超有一种被洞悉了谋略的极为不快的感觉。
也不知从何时起,郗超总有一种行事谋划被人洞察先机,总是会功亏一篑的感觉。对于一个自诩谋略智商都高人一等的高傲之人而言,这是极为不爽的感受。
“那边雪地上确实死伤了不少啊。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啊。”桓济瞪着前方雪地上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人马尸体皱眉道。
“二位公子,区区拒马阵便束手无策了么?”郗超沉声道。
桓熙道:“那倒不至于。老二,我的想法是,命步兵上前,以盾牌掩护,拆除拒马路栏。另外派弓箭手协同,敌人定在坡上,一旦发现,便以弓箭射杀。你觉得如何?”
桓济点头道:“阿兄的安排很好。不过我认为当先派兵马去山坡上搜索驱赶埋伏之地。明知对方在山坡上埋伏,怎容他们猖狂?赶走山坡之敌,便可迅速移走障碍通过了。”
桓熙皱眉道:“可是这左右山坡陡峭,不易攀爬啊。这数丈高的陡峭雪坡,如何攀爬?做梯子也不成啊。除非在后方里许外的缓坡登上去。那恐怕要耽搁很久。”
桓济道:“那倒确实如此。架设绳索倒是可以攀爬,但是缓慢的很。得先派人上去栓绳子。”
“那也未必,用绳索挠钩丢上去,勾住山坡上的小树,或可登上。”桓熙道。
“可哪来挠钩呢?回去取?”桓济道。
一旁的郗超火冒三丈。时间如此紧急,这两个蠢货居然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唠起家常来了。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二位公子打算聊到几时?再聊下去,天可就到午时了。谢安他们就要跑了,大司马就要来了。”郗超冷声道。
进攻很快开始。按照桓熙的命令,以盾牌兵作为保护,数百步兵在中间作为拆除拒马的人手,令以数百弓弩手警戒,形成保护和打击压制一体的队形,开始往拒马前方移动。
山道只有三丈宽,随意虽然只有数百人的队伍配制,但是还是显得甚为密集。众兵士甚为小心,因为地面上那些人马的尸体提醒他们,敌人虽然看不见,但就在左近。这让他们格外的担心。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拒马前方二三十步的距离处,接下来,他们便要砍断拒马,移走围栏打开通道。这些活其实并不难,两百多名负责此事的士兵很快便能完成。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竹哨的尖利之音响起。两侧雪坡后,数十人冒出头来,将手中冒着烟火的竹筒雷管高高掷出。那些竹筒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然后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山道人群之中。
兵士们还没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已经响起,数十枚雷管在人群中陆续炸裂。一瞬间,数十步的区域内黑烟滚滚,血肉横飞。
雪雾和泥土以及血肉残肢在空中扬起一片,让拒马前的数十步区域成为一片混沌之地。爆炸声惨叫声破片铁蒺藜破空之声交织在一起,像是黑雾烟尘之中有无数魔鬼正在撕扯吞噬活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惊的动弹不得。爆炸很快结束,山道上的劲风将烟雾尘土吹散之后,眼前的场面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地面上一片片焦黑的冒着热气的大坑,地面和旁边山崖上雪地已经被无数血肉染得星星点点,像是雪地上盛开的黑色和红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