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油油金灿灿的稻田。
朱雄英身着粗衣,头上戴着一顶用竹篾和粽绳编成的草帽,左手掐腰,右手挥舞着一把镰刀,连汗水顺着脖梗流到了脊背都没注意。
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矫诏!”
“父亲这是矫诏!”
“皇爷爷只说让我看,没说让我上手!”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水稻,朱雄英心里暗暗叫苦:
坑了我的钱,还要我干活儿!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原地转了两圈,默默的咬了咬牙:
薅了我的,早晚得让你还回来!
这会儿胳膊拧不过大腿,等回了京,有人给我做主!
扭头看着身后和自己一样打扮的李景隆,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干啥?收稻子还牵着一头牛?它能拿着镰刀替你收稻子?”
“殿下,这...”李景隆也是暗暗叫苦:
他爹是李文忠,大明数得上的勋贵,作为他爹的嫡长子,平日里他哪里下地干过活儿,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
今儿个让太子爷抓壮丁和皇长孙一块儿收稻子。
哭丧着一张脸:早知道溧阳这一趟就不来了!跟爹去国子监训学生不好吗?
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稻子,又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唾...唾”停了半晌,往手心儿里吐了口唾沫,扭头看着朱雄英:
“殿下,咱们开始吧?”
朱雄英扭头瞪了眼李景隆,狠狠的一跺脚:“开始!”
抓着金灿灿的稻穗,胡乱的割起来。
一些跟着来的大内侍卫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四周。
他们倒是有些会农活儿的,但是太子爷有旨,谁要是敢私自帮忙......
这一片是官田,被佃给了溧阳本地的一些百姓耕种,税赋比之民田稍微高些,不过这些租种官田的农户,不用服行徭役。
耕种这块儿地方的佃户是一男一女两口子,看眉眼也才二十五六岁,不过可能是风吹日晒的缘故,肤色显得有些黑。
都挽着裤脚的站在旁边,男人的脚踝处还有一道蹭破皮的伤口,想来应是收割稻子的时候伤到的。
朱雄英是带着一群人过来的,过来就杵给了他们一块腰牌,他们不识字,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但是以他们的眼力看来也应该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多半比县太爷还要厉害,毕竟县太爷出巡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看着侍卫们身上配着的腰刀,男人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是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妻子。
女人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看着朱雄英和李景隆一个赛一个的祸害庄稼,也不敢吭声。
只是看着稻粒四散飞溅在土地上,心疼的直跺脚。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片稻田,几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也在紧锣密鼓的收稻子。
旁边一个才四五岁的孩子,跟朱权差不多一边儿大,应该是这几个汉子的孙子辈儿,也趴在地上捡着掉落的稻粒和稻穗。
“哎呀”绊着一个土坷垃,这小子摔倒了,不过他却顾不得摔得浑身是土,忙着用小手重新捧起刚才捡到的麦穗。
听着响动,朱雄英直起身子,看着这一幕慢慢的怔住了:
也许这就是父亲让他在此收割稻子的原因。
他突然想起来老爷子的话:
“当年大旱,庄稼地颗粒无收,咱二哥把最后一捧稻种留给了咱。
要不是这捧稻种,说不得咱就饿死了!
“唉”朱雄英叹了口气:“一捧稻种...活了命!”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如今看来...”
尽管自己已经刻意的体谅这个时代的难,但是如此境遇,还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扭头看了眼拘束的两口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都来!”冲着附近的人招了招手:
“大家伙儿一块,帮着把刚才掉的稻子拾一拾!”
说着扭头看了眼李景隆:“慢着点儿吧,稻子崩的哪儿都是...”
“这都是庄稼户的命,也是咱们的命!”
而藏在不远处,正背着手望向这边儿的朱标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点了点头。
怔怔的站了半晌,冲着傅让摆了摆手:
“走吧”
傅让抬头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地里的朱雄英,心里踅摸:
你儿子在这撅着腚的忙活,你这...要往哪潇洒去?
所以有些纳闷的问道:
“爷,咱去哪?”
“嗯...”朱标沉吟一声:
“走到哪算哪吧”
傅让眨眨眼:“可皇长孙殿下那...”
朱标咬了咬牙,谁能有当爹的心疼自己儿子?可朱雄英是自己的儿子,就注定了他不能像其他王侯子嗣一样。
所以他头也没回:
“皇家子嗣,更要知民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