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天还没亮,朱雄英就睁开了眼。
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后,他把耷拉在肚子上的被子翻到一边,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昨天太晚了,他就没回坤宁宫,在奉天殿和老皇帝对付了一宿。
但是这一宿他过得极为煎熬,简直就是在活受罪。
老爷子军伍的出身,睡相极差,传出的呼噜声贯彻了整个夜晚,此起彼伏,从不间断。
单单打呼噜也就不提了,他竟然还争被子!
后半夜天凉,把朱雄英给冻的直抽抽。
说实话,以前也不是没睡过一窝,可从来也没有这么恶劣的,这让他不由的怀疑,老爷子就是在挟私报复。
这会寅时刚过半,外边的天还黑着,可朱元璋早就醒了,他正披着褂子,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翻看奏疏。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笑呵呵的回了头:
“吵着你了?”
“没”朱雄英摇摇头,披头散发的站起身,站在床前扭扭腰踢踢腿,感觉身上各处都不怎么疼了后,他很满意。
昨晚上吃了饭、泡了澡,唇红齿白了不说,热水促进了血液流通,让腰和腿在短短一宿的时间就恢复过来了。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腰像是狗腰,腿像是猫腿。
柔软自然,轻盈便捷。
从龙床上下来,他点了几盏烛台,让屋里更亮了些,然后蹲下身子,伺候朱元璋穿上了鞋袜。
等他又拿起一柄木梳给朱元璋梳发束冠的时候,朱元璋说道:
“等会拾掇拾掇,跟咱上朝去”
“诶!”朱雄英喜滋滋的点点头。
太孙要去军中,为了军心士气计,瞒住大头兵是有必要的,可绝不能瞒住朝臣。
老爷子这是要把话给说开了。
这让他很激动,站在朱元璋的身后,他胸怀大志的神情里,透出嘿嘿的傻笑。
看着朱雄英呲着大牙,眼睛都看不见的笑,朱元璋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话头一止,摆了摆手:
“传膳吧”
“诶!”朱雄英再次喜滋滋的点了点头。
唯美食与明天不可辜负。
前几天饿的他肠子直转筋。
这让他昨儿晚上沐浴过后,就没敢吃什么太过油腻的东西,只是喝了小半碗的肉丝汤面又搭了一碗碧梗米粥后,就不敢再继续了。
到了这会,肚儿已经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
他走出门传了膳,然后看着内侍们在朴仁勇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当面挨个尝菜验毒后,他们将盘子与碗碟放满了整个桌子。
光禄寺的饭菜一直不温不火,说多好吃谈不上,说不好吃,可他们又用的是全天下最鲜、最好的食材。
不过朱雄英在奉天殿的时候,他们会把饭菜下意识做的更丰盛一些。
所以尽管是早饭,也是六菜一汤。
炒羊肉,干料酥皮虾,香椿炒鸡蛋,猪肉炒黄菜,蒸猪蹄肚,还有两条煎的鲜鱼和一锅炖的鹌鹑汤。
这让朱雄英吃的很满意,吃了一半的时候,他还松了松腰带,然后继续大快朵颐。
将近尾声的时候,朱标掐着点来了。
这是他侍君多年的父子默契。
他是吃过饭来的,他的用膳习惯和朱元璋截然不同,春和宫小厨房的庖厨手艺也比光禄寺要好的多,比老太太那两手家常便饭更是好的不知道有多少。
他走进门,看见坐在老皇帝对面,那个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的儿子,他眨了眨眼,然后有了些了然的神色。
看来终究是老爷子让步了。
想到老皇帝的让步,他打了个寒颤。
这活儿要是他干,老爷子能把他绑到柱子上往死里打,跪的时间越长,打的就越狠。
趁着朱元璋擦嘴的功夫,他端上去一盏茶水,唤了一声:
“父皇”
听见朱标的声音,朱雄英抬起头,喜滋滋的叫了一声父亲,然后放下碗筷,在清水里洗了帕子,递给了正在漱口的朱元璋。
“唔…”朱元璋点点头,扭头对朱雄英说道:
“你回坤宁宫换衮服去吧”
“孙儿遵旨…”
等朱雄英蹦跳着出了门口,朱标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您同意英哥儿去北疆了?”
“嗯”朱元璋点点头,又有些无奈的摊摊手,翻着眼睛看着朱标:
“去看看也不妨事,咱不也是万军中杀出来的皇帝?再说了,当爹的不济事,那咱这个当爷爷的,除了让一步,还有别的法儿吗?”
“您这…”朱标一脸的苦笑。
当爹的为啥不济事?这关键不就是在于你这个当爷爷的喜欢退让一步嘛…
按我说的,甭废话直接打个半死,你看他下回还敢这么跑到太庙胡闹?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四下看了看,趁着无人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您看,秤砣那…是不是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