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虎接过朱雄英剩下的半碗饭,牛嚼牡丹一般,横着往嘴里扒拉,两口就咽进了肚儿。
咽下去他顺手抹了抹嘴,然后告诉朱雄英他去牵马,和准备一些拔营前的工作。
朱雄英点点头,也跟着迈步走出了帐外。
确实不能再耽误了,军情水火,前队压阵的骑兵都出营好一会了,他这才刚撂下筷子...
换了旁人,蓝玉早就骂娘了。
走出营帐后,他扭头看着蓝铁心:
“有事啊?”
“回殿下...”蓝铁心脸色一整,拱手抱拳:
“三军拔营、杂乱纷繁,大将军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殿下,特令臣来为殿下马前驱使...”
“唔...好...”朱雄英笑着点点头。
“那过会一块走走,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你...”
蓝铁心的眼里喜色一闪,荡漾出一丝涟漪。
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一句该挨嘴巴子的话,他虽然是杀人如麻的兵痞,可也是平头百姓,更是凡夫俗子,自然会有攀龙附凤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中军的千户官算不算的上是臣子,可他也再次拱手抱拳:
“臣知无不言!”
看朱雄英点点头没再吭声,他就默默退后两步,站在身后按刀而立,眼波流转。
这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皇储的机会不多见,说句千载难逢不为过...
只是不知道他会问些什么....
看他千里奔袭闯大营,显然是个尚武的储君,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我需要有一些独特的见解让他欣赏,但大略的方向却要与他一致...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大同小异?对...大同小异!
干爹搭了戏台,可这戏要怎么唱,还是得自己来...
机会难得呀,得小心应付...
等雷大虎牵来马匹后,朱雄英提缰上马,然后简单整理了下头盔上的红穗。
他罕见的激动,脸上的笑容,是介乎于一种天各一方与朝夕相处之间的快感。
这种在塞外草原数万人行军的壮观场面,他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参与,他很兴奋。
“男人的浪漫,就是要纵马征服草原,然后用寒刀,划过敌人的脖子!”
......
出营之后,他们在一个视野开阔又不碍事的地方停下了马。
棕红色的马匹打着响鼻,又呲着牙甩了甩脑袋。
朱雄英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站立在马镫上,手搭凉棚的四处张望。
这是数万人的行军,带起的沙尘狼烟漫天,全面铺开后,路线由前到后足以拉至二十多里。
刀牌兵,长杆兵,铳兵,骑兵,辎重兵...他们听从战鼓、角号和令旗的指挥,逐渐汇聚成一股不可反抗的钢铁洪流。
就像是一片片轻飘飘的羽毛,逐渐凝结成了一只五脏俱全的飞鸟。
在队列两旁,不时的穿插一些骑着马匹的骑兵,他们扬着马鞭呼呵个不停:
“骧武营开拔...骁勇军移营...变阵...!”
朱雄英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和京营的操演完全不一样。
他忽然扭头看着蓝铁心:
“蓝玉的塘兵用的好像不一样?”
“回殿下...”蓝铁心拨马上前两步,用马鞭在身前画了一个罗圈,对朱雄英说道:
“中原塘兵,至多不过二十四道,可父帅说北境不比中原,尤其我军深入敌后不说,还是一马平川的地势...”
“所以父帅所用塘兵,是以六十道打底,有时结合某处地利,最多用至一百四十道...”
“一百四十道?”朱雄英愕然:
“这是塘兵还是斥候?”
“自然是塘兵...”蓝铁心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自豪。
但凡用兵不合常理的人,不是天才,就是草包。
很显然,他的干爹不是个草包。
他继续解释道:
“每道五人,都是骑兵,每人佩腰刀一把,信炮一把,还有旗枪一把,各色小旗五把,白日展旗,夜间鸣嘀或小鼓”
“每人相距一里,彼此不可离开目光所及,除总览、禀示大军内情外,共分为八个方向堪明地利、敌情...”
“如某道可进,某地可战,某处可营,某处背风,某处可俯,某处可伏,某处可冲...”
“假若逢敌,当首鸣信炮,再展旗枪,如敌军缓进,左右摇旗,敌军急进,画圆摇旗...”
“唔...”朱雄英若有所思。
单单塘兵就用了一百多道,七八百人,掌握着近七十多里的风吹动向,看来蓝玉是谨慎的发狠了。
他笑着冲蓝铁心点点头:
“我就说,在营帐里看的沙盘不太一样...细致的过分了...”
看朱雄英举止雅量、态度温和,也不像是脱了裤子就翻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