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平夷有着如此之深的见解,十有八九不是池中俗物。
先前对文生谄媚,只是因为他的老师是国子监宋祭酒而已。
但要论起学识,却不及这位纨绔公子。
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京城当中,拿起一块砖头不知能够砸中多少才子。
众人也只不过是当做酒后的消遣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楼上雅间的几个宾客,将蓝昭所说都给记在了心底,其中还有一位兵部官员。
他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机遇般,连美人美酒都不顾。
急匆匆的跑回家中,将“平夷三策”写成奏疏。
次日一大早,就来到兵部尚书秦逵的面前,将奏书递交而上。
其中内容,完全就是照搬蓝昭在春啼楼中所说,几乎一字未改。
秦逵本来是不怎么在意。
可看到奏疏上的内容后,眼眸当即一亮,惊诧问道:“此等平夷方略,竟然出自你手?”
“因凉国公出征平夷,属下昨夜在家中苦思冥想,翻阅史料后偶然得出此平夷三策,还请尚书大人斧正。”
那兵部官员无比谦虚。
“不错!真不错!”
“其中言语虽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可也是有理有据,值得一看。”
“此奏疏无需斧正,已是完美,稍后本尚书便呈到上书房,请陛下与太子过目!”
“到时候,你跟本尚书一起前去。”
既然是兵部的官员,秦逵心情非常激动。
此次十有八九,凉国公平叛不利,那么兵部属员所呈上的“平夷三策”,就会成为朱元璋的依仗。
纵使没能位居首功,但举荐之功总归还是有的。
这位兵部属员,同样是满心炽热。
被朱元璋看重,不就象征着平步青云么?
秦逵带着属下,径直前往尚书房。
见到秦逵到来,朱元璋不咸不淡道:“秦尚书,一大早的就来找咱,莫不是蓝玉有战报前来?”
“回禀陛下,战报暂无,但兵部有位才子今早呈上平夷三策。”
“微臣觉得三策之中,句句切中要害。”
“特此前来,呈给陛下!”
秦逵恭恭敬敬地将奏书交给朱标。
等到朱元璋翻开一看时,这对朱家父子的神色也有些变化。
朱标看到奏疏内容时,瞳孔有着明显的震颤。
“好方略!”
“推恩令、以夷制夷、改土归流,三种方略环环相扣,直挖土司制度的命门。”
反观朱元璋,倒是要沉静许多。
“这奏疏,当真是出自你手么?”
朱元璋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位兵部属员。
此人不过是一名兵部的员外郎,历来没有在本职上有什么建树,所以好几年都是六品官职。
能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平夷三策,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陛下,微臣只是偶然所想之方略,针对眼下平叛战局提出,若有缺漏,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神色漠然,波澜不惊。
从内心上讲,朱元璋和朱标一样,高度赞扬平夷三策。
但他最厌恶的就是被欺骗!
谈及改土归流,那兵部属员就变得磕磕巴巴,半天都憋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言语。
秦逵意识到了不对劲。
心中猛地一咯噔。
“坏了……这混账不会是拿着别人的方略来冒名邀功吧?”
朱标眉头紧皱,还不等他开口询问。
一声巨响萦绕在上书房当中。
砰!
朱元璋一巴掌重重拍在书案,骂道:“在六品官职上兜兜转转三年,你要是真有与平夷三策相匹配的才华。”
“兵部尚书就不是秦逵,而是你了!”
“就你这种货色,还敢跑到咱面前卖弄学识?”
突如其来的震怒,让这兵部属员心崩胆裂。
此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疯狂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一时鬼迷心窍,想借别人的方略来升迁,绝无蒙骗陛下之意啊!”
“还请陛下念在微臣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微臣一次吧!”
换做往日,朱元璋心情还不错的地方,顶多就是罚俸。
可好死不死的是,今早因几个淮西勋贵闹事的事情,就让朱元璋发过一次火。
门外的毛骧主动走进上书房,让手下将此人拖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剥去官服,被送往锦衣卫镇抚司大狱。
也就是后人所熟知的,诏狱!
秦逵没有为其开脱,而是主动认错。
“微臣有罪,微臣并不知此人是在冒名邀功,只是认为奏疏对大明有利,才迫不及待带着他来到陛下面前请奏。”
朱元璋摆了摆手。
“行了,不知者无罪,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