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蓝昭还会认为,朱元璋是出于忌惮,才会大肆屠戮那些开国功勋。
当真正离开京师,主政地方的时候。
他才明白,该杀!
一个放牛娃出身的草根皇帝,若无气量,怎能坐拥天下包罗四海,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真命天子吗?
并不是。
人人都知道看到了朱元璋的起点与结果,却从未想过这一路上经历过多少生死离别。
洪武三大案,连同还未结束的二王案,前前后后诛杀官吏不下于十万人。
可以理解成朱元璋无法通过正常手段,去遏制官吏对百姓的侵害,他只能以极端权力实行杀戮。
历史上的蓝玉案,有朱标离世的原因,也有他自己过于嚣张跋扈的原因。
侵占田亩,是最为明显的罪名。
蓝昭早前将京师的田产兜售一空,现在蓝玉还想在陕西置办田产。
绝无可能!
只有这样,才会逐渐减弱朱元璋的杀心,然后逐渐建立起信任。
蓝玉看起来像大老粗,他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一种不公平心理在作祟。
认为自己给朱家卖命,不求什么同坐天下,只求荣华富贵即可。
单单是这一点,老朱都不能满足,那么自己便私下里来盘剥鱼肉。
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可与世道人心不符,迟早都会因此走入绝境。
想到这里,蓝昭再次叮嘱道:“爹,此次返京,你一定要切记,不得主动要求封赏。”
“哪怕那帮骄兵悍将,天天找你叫苦叫难,都得离他们远远的!”
“不要有点半点牵扯,你记住了吗!”
此时此刻,父子俩就像是身份互换,蓝昭成了苦口婆心的那个人,而作为父亲的蓝玉,还得听着他在那孜孜不倦的教导。
蓝玉最讨厌说教,颇为不爽道:“老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以后你就别说是我爹!”蓝昭厉声吼道。
“你这小畜生!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我这小畜生还不是你生的?”
蓝玉愈发气急败坏,破口骂道:“三纲五常乃是天理,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
身在古代,无法规避这种事情。
君父之命大如天,哪怕忤逆一个字,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偏偏蓝昭就是这样的人。
“去你娘的三纲五常,你还跩起圣人学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三纲五常后面说的是什么?”
“光记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些字眼,那我今天就好好和你讲讲圣人是怎么说的!”
蓝昭怒声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必参商!”
参商,不是要去从商,而是两颗永不相见的星辰,比喻父子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说到最后,蓝昭紧紧揪着蓝玉的衣襟。
“爹!你已经功劳卓着,还要去追求什么荣华富贵!”
“府里的那些银子,足够你一辈子逍遥快乐!”
“要是你晚年还想入土为安,就听我的,从今往后多学学信国公是怎么做的!”
历史轨迹被改变太多,但蓝昭仍然无法确定,洪武二十六年的蓝玉案会不会发生。
所以,趁着还有两年时间,得把一切风险都给规避掉。
蓝玉看着亲儿子的眼神,心里面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那个从来都没正形的蓝昭,今日会有这般狰狞模样!
可仔细想想,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有一件错事吗?
不谈远的,就说近的。
如果没有蓝昭在后方保证粮草供给,蓝玉带着的那几万人,根本不足以能够进行远征,更别提这次的西北大捷。
蓝玉抬起巴掌,但这次没有抽在蓝昭的脸上,而是轻轻把揪着自己衣襟的手给拿开。
“昭儿,你长大了。”
蓝玉仿佛在这一瞬间释怀,转而目露欣慰:“你比你爹要强,从今往后爹就听你的。”
“早这样不就结了么?非得我跟你发火!”
蓝昭转而催促道:“爹,别在都司耗着了,赶紧收拾东西尽快返京吧,你在这里待着,陛下难免会多想。”
父子俩同掌兵权,还握有一省的财政资源,随时随地都能变出十万大军出来。
多留一日,朱元璋的忌惮就会多重一分。
蓝玉能够释怀,是突然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随便拎出来几件,都是杀头的罪名。
前半生,有着太子朱标在进行庇护。
后半生,有着亲儿子保驾护航。
做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桩幸事,而且蓝玉要田,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手底下的兄弟们,他是没心思再继续折腾下去了。
当天下午,蓝玉带着几十人准备返京。
至于蓝昭,要等到田地之事处理好才能回京述职,便只送到了城门口就返回衙门。
蓝承阳拿着一份密信在书案旁等待。
“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