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者当中,有不少是存活者的朋友、父亲、兄弟。
见到这一副血淋淋的景象,他们的恐惧越来越小,心中的愤恨却是越来越强。
起初,面对雄赳赳的京军人马还有些忌惮。
现在反倒毫无顾忌。
只是那位首脑人物,陈中仁,已经在阵前被生擒。
蓝昭跃下马来,直面那群满怀仇恨的“叛民”,展露出来的形象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反而,带着客气与礼遇。
蓝昭看向陈中仁,轻声吩咐道:“先放开他。”
“是!”
众人眼睁睁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陈中仁,此刻竟然恢复了自由身。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这位太子少师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蓝昭却是笑呵呵道:“陈兄弟,看看这满地的尸体,你心里真的毫无愧疚?”
“愧疚?我凭什么愧疚!”
“这些人都是你下令杀的!”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
陈中仁满面猩红,声音嘶吼,显得那么义愤填膺,那么大义凛然,让人不由得自惭形秽。
有些京军将士会心生恻隐,这很正常。
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至今都还在家中耕种。
若不是家里有个在外当兵的男丁,也许会被地方上的豪强和地主,欺压的连饭都没得吃。
蓝昭忽然讥诮道:“你要是带着这些兄弟,第一时间逃出定远县上山为匪,我蓝昭还会敬你是一条汉子。”
“你的确聪明,能够和你兄长陈中良策动那么多人,跟随你们劫掠定远县,打的当地府衙一个措手不及,说明你们的确有些本事和头脑。”
“而且,做事还很有底线,只抢富的,不抢穷的。”
“可是啊,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够抵抗朝廷,让那么多父老乡亲为你的欲望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要想吃饭,当今圣上会从自己嘴里扣出饭来让他们吃饱,而你却以为让他们送死,你就能够效仿当今圣上从淮西起家席卷天下?”
“自己想想,难道不觉得可笑?”
陈中仁那泛黄的脸颊瞬间显得惨白。
蓝昭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就是想谋反,他就是想用那些人的性命,成为自己翻身的垫脚石!
他也很清楚,只要自己坚持的够久,这份声势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到各地,到时候从淮西地界上乱起来,能够在几年时间里腐蚀掉大明的根基。
到时候,也许他陈中仁,将会是第二个朱重八!
可惜,天命在朱而不在陈。
二十三年前,也就是大明开国前夕,那场鄱阳湖之战已经印证了这句话。
蓝昭继而看那些聚集起来的叛命,朗声道:“都听好了,朝廷要治罪,也只对陈中仁一人治罪,尔等百姓如若能放下手中器械,本少师以项上人头担保,对你等罪责绝不追究!”
“这也是最后通牒!”
“如若不遵,半个时辰后,陈家庄中不会再出现一个活物!”
陈中仁却是嘶吼道:“乡亲们!不要信他的!到时候我们全都会死!趁着现在能杀一个是一个!”
对于此言,蓝昭不恼不怒,反倒是笑出了声。
“你们也知道,我好歹是个太子少师,还是凉国公蓝玉的儿子。”
“说出的话,不敢说一言九鼎,但一定会全力兑现!”
“至于他,一介匹夫而已,连绿林好汉都算不上,他说的话只是让你们白白送死而已。”
利弊就在眼前,百姓们是目不识丁,不代表连道理都不懂。
第一个人主动丢下农具。
陆陆续续的,村庄内的活口开始罢手。
陈中仁双眸血红,想要趁机对蓝昭发难,仅凭赤手空拳就扑了过来。
“砰!”
身旁的禁卫再次将陈中仁放倒,将其跪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有种就把老子放开!老子和你打一场!”
蓝昭讥讽更甚:“你也配?”
“早知道,当时就该杀进蓝府,把你全家都给宰了!”
对此,陈中仁后悔莫及。
蓝昭沉默了。
倒不是他感觉到有些愧疚,而是在思索一些事情。
陈中仁,用后世的话来讲,实际上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并且只有三分脑子的那种。
当时没有对蓝府动手,还真不是陈中仁记得施粥的恩情,他是力主要洗劫蓝府的那批人。
他的大哥,也就是陈中良力排众议,对众人说:“蓝府对我等皆有米粥之恩,我等既不能报恩,也绝不可报怨!”
这一句话,才避免了蓝府遭到洗劫。
无奈的是陈中良死在冯诚手里。
要是此人还活着,交涉起来要过于省心。
其实,陈中良最初的诉求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到连朝廷都兜不住,到时候皇上一定会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