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俞冉到底也是聪明的。
她越想越不对劲,好像无形之中落入了一张黑暗残忍的大网之中,被丝丝缕缕的线勒紧脖颈,让她无法呼吸。
明明沈周懿在学校时说画不重要——
明明沈周懿没想大费周章去找包。
明明她表现的很不在意的。
却在她人生最重要的这个时刻,当着所有媒体镜头,所有粉丝观众,将她脸面撕裂践踏!
沈周懿怎么会是单纯无辜的?!
随着陆俞冉的怒斥。
沈周懿缓缓旋身看向她,她脸上表情始终如一的淡如秋水,漂亮清艳的眸波澜不惊,唇畔微微而扬,沉静地让人不忍在她面前多加放肆。
可就是这个淡笑。
却叫陆俞冉浑身发寒,止不住的打颤。
“我陷害你?陆小姐做错了事,与我何干?”沈周懿声音缓慢,不气不恼。
陆俞冉大步向前,脸面已经丢光了,她指不定会被怎么唾骂,但是她必须揭穿这个黑心肝女人多么歹毒!
“你早就知道这个包在我手里是不是?你就故意引导我,让我误解你不重视里面的东西,你处心积虑让我身败名裂,就等着这一刻是不是?”
陆姿琦听的心惊肉跳,她看了眼那边沈周懿,忙不迭上前去拽陆俞冉,“俞冉!”
沈周懿没什么情绪变化,她看着陆俞冉,温柔却有力量:“陆小姐,难道是我拿刀逼着你必须抄?是我摁着你的手去模仿复刻?还是我日日夜夜在你耳里说教,抄一下无妨?就算我包里的画不名贵,你就能偷成自己的?嗯?”
她轻笑,有嘲有讽:“动了不该动的念头,经受不住名利诱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人逼你该怎么做。”
一字一句。
字字沉重。
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层层剌开人皮肤软组织,更加折磨更加让人无地自容。
反而更加揭露了她最恶劣的地方。
媒体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拍摄。
陆俞冉如遭雷击。
哭都忘了哭。
似乎被轻描淡写打入了无底深渊,再无法翻身。
沈周懿……
她好恐怖——
可没人懂她的感受。
陆姿琦同样脸面拂地,原以为今天是荣誉之战,却不想,也连带着摔了个粉身碎骨,姐妹同体,她振振有词维护陆俞冉的话语,都将成为日后别人戳在她脊梁骨上的利刃!
她陆姿琦何其骄傲。
从始至终最在乎的无非脸面与尊严。
但是此时此刻。
她竟也入了局,失了她的体面。
她不由自主看向那边淡然自若的沈周懿。
而她淡淡瞥过眼,不发一言却仿佛凛冬的风,吹的人肌骨生寒。
陆姿琦心下一骇然。
她拽着陆俞冉想离开。
被人拦住去路。
“你的比赛资格取消,还有……”
“骂了人,不道歉?”
来人是美术协会的尚奕。
他最不喜欢这种行径,偷他人功名,还胡乱咬人,对沈周懿一通阴刀子,说走就走?
陆俞冉喉咙一鲠。
她不甘心地看着沈周懿。
镁光灯刺的她眼睛生疼。
可若是不低头。
她只会更难堪,更抬不起头。
几乎是形势所逼。
她一字一句,声如蚊吟:“对不起……”
沈周懿点点头,“再说一次。”
“你!”
陆姿琦脸色一黑,“沈小姐。”
沈周懿不应。
事已至此。
陆俞冉狠狠闭了闭眼,“对不起,我错了。”
沈周懿这才轻声道,“嗯。”
陆俞冉身形恍惚。
被陆姿琦拉着离开。
场面乱哄哄。
谁都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闹剧。
因为陆俞冉的事件,冠军自然成了a大的习清清。
窗外阴云密布。
沈周懿陪着梁老爷子漫步在美术馆附近的园林里的通幽小径上。
梁老爷子倒是没受影响。
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稀奇,自然不痛不痒。
可沈周懿却说,“爷爷,对不起。”
梁老爷子看了看她,豁达地笑了笑,“何来此言呐?”
沈周懿迎着冷风,她手指冰凉,难免瑟缩了下,“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知情,画丢失,我知道,被她拿走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制止,反而任由发展,让她玷污了您的画作,还劳烦您出面一趟。”
甚至。
她辱了老爷子对她的好。
她承认。
从陆俞冉算计宋戎颜,再到陆姿琦凌辱宋戎颜,害得宋戎颜丢了一切,这些种种的开始,她就没打算轻易翻篇。
恶人当然要有恶人来磨。
她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坏种。
所以那句对不起,是她给宋戎颜讨来的。
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心,多么硬,多么冷。
很多时候,她会把所有能利用的都算计进来。
其实她外公和大舅他们说的没错。
她生来就是罪恶昭昭,哪儿有什么善念。
梁老爷子叹息了声,最后拍了拍她挽着他手臂的手,“这世间哪儿有无缘无故的恶意,爷爷不清楚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孩子,路终究还是自己选择的,你知道一切,但是哪里能猜到对方会不会动歪心思?无非就是他人管控不住自己,就算你不这样,终有一天,那丫头还是会走这条路。”
所以他没同意收了陆俞冉。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了。
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看不透?
只不过,沈周懿只是推动了事态进度条而已。
早与晚都一样。
反而……
“我以为你这丫头不会跟爷爷挑明,没想到你什么都愿意说出来,足以证明,你活的比谁都坦荡清醒。”梁老爷子倒也不恼怒,反而自在的笑着,“相反,你要是不坦白,爷爷才会生气,幸好你这丫头老实,不然爷爷可得不理你一阵子,我们沈丫头以后处事多沉着更好。”
前几天沈周懿去找过他了。
目的就是请他来观看赛事,那时还请求他帮忙低调一点,他应了,今日才知,是如此事件。
如果陆俞冉没动歪心思,以她能力也会画出好成绩,老爷子看了保不准也会欢喜,来一趟也值当,但终究还是一头扎进错误的路上。
人生道路,谁能插手多少。
全在于自己的心,正不正罢了。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老爷子没怪罪,她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好像从未被年长的长辈如此教诲过、疼爱过,慈爱却也想要将她摆正。
怪不得。
她会如此喜欢裴谨行。
他明明比她年纪小,却始终接纳、抚平她所有。
如果……
一生中必须有个一直走下去的伴侣——
她大概、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