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既有言在此,更作出娇软的姿态,吴清之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他自是最吃迟榕娇里娇气的这一套,区区一碗煲仔饭尔,只要无甚碍于健康,怕是摘星星捧月亮亦不足惜。
只是,迟榕嘴馋,花样挑得厉害,遣一人去买定然分身乏术,约莫买齐了送回罢,吃食已然凉透。
于是,但见吴清之信眼环视一圈,最终点住蒋孟光与蒋兴光,道:“你之二人,且随我同去。”
蒋兴光听罢,立刻惊坐而起,旋即嚷了起来。
“吴清,不带你这样的!你就惯她罢,你就惯她罢!你看她肚子里还没三两肉呢,就已经开始折腾人了!”
迟榕故作晕眩模样,狡辩道:“吴清之,我头好疼哦!有喜了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吃吃喝喝,这传出去像话吗!”
迟榕演技拙劣,吴清之却并不拆穿,反是自顾自的取来车钥匙,不刻,便拖着蒋孟光与蒋兴光出了门。
吴清之之于迟榕,向来是有求必应的,特为吃食热乎新鲜,遂将那煲仔饭连着砂锅一道买回,滚烫的锅底直将车里的地毯烫出一个糊印。
那厢,蒋家兄弟紧随其后,然,返回时,唯蒋兴光一人空手而归。
蒋兴光梗着脖子,略显尴尬道:“今天礼拜日,葡萄牙人不开店……不过,我看有人在卖现烤的榴莲饼,就随手买了几个。”
话毕,便从身后托出纸袋一枚,打开来,其中赫然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几枚糕点。
“……毕竟,香港又没有臭豆腐卖,这个也挺臭的,你将就一下。”
蒋兴光可谓为迟榕的第一损友,始终对她好吃臭豆腐一事耿耿于怀,今时稍有惦念,自然投其所好。
谁曾想,迟榕兴高采烈的接过纸袋,甫一闻罢,竟是干呕不止。
蒋孟光见状,连连叹道:“都说孕妇反应越大,生下来的小孩子就越聪明!吴清,你家指不定能够生一个哪吒出来!”
然,此番作呕,并非迟榕刻意所为。
平日里,她总爱吃些鲜香辣臭的小食,只觉开怀且开胃,却不料,如今胃口突变,竟然处处无从下咽。
迟榕捂住心口,蒋兴光更以为此举乃是借机戏耍,故而调笑道:“别装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爱吃臭哄哄的东西!”
此时此刻,一众人皆无知无觉,唯有吴清之一人,倏尔之间,直将迟榕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廊下吹一吹风。
“迟榕,可有转好些了?”
迟榕强打起精神,忍着不适,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不舒服?”
吴清之柔声细语:“迟榕,你从上到下的每一处我都了解,究竟是真是假,哪里还瞒得住我。”
他总能够把爱语说得如此露骨,更加之深刻,仿佛爱如切肤。
迟榕心口不一,很不愿承认心中羞怯的心思,她的面颊已然烧得滚烫,遂哼哼唧唧的说道:“海面好刺眼呀,我在你怀里躲一躲,好不好?”
白昼时分,海水波光粼粼,静目远眺,银光细碎,迟榕只遥遥的看过一眼,便埋首下去,直藏进吴清之的怀里。
吴清之胸腔微震,沉声道:“当然好。迟榕,你想怎样都可以,权凭你的开心。”
却是道听途说,许是身怀六甲之时,前几个月大约非常煎熬,然,吴清之照顾得仔细,迟榕便不觉得太辛苦。
恶心犯呕虽避无可避,怎敌吴清之面面俱到,百般的花样轮番端上桌子,总有一道会是迟榕得以入口、且易于克化的。
只此期间,吴清之复又再三叮嘱,决
不许走漏风声,故而有喜一事,唯蒋家兄弟与安娜林知晓。
蒋孟光与蒋兴光原是噤声噤得百无聊赖,久而久之,竟打起了做干爹的主意,平日里上门玩闹不在少数,亦为消乏解闷的一大常事。
迟榕心情好极,自然相安无事的养过一月。
暑假终末,已至返校的时日,迟榕身量本就苗条,且胎儿的月份很小很小,根本不会显怀,遂打算照常念书,不作声张。
吴清之听罢,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日日奔去学校,处处小心,终于养到了四月,迟榕时常呕得厉害,方才办了休学的手续。
甫一归家,便没有了遮遮掩掩的借口,迟榕神情郁郁,更是瘪着小嘴问道:“现在不读书了,我要怎么告诉阿爹和二叔?”
谁曾想,话音刚落,迟二爷已然风风火火的杀进了门下,其后,竟是笑眯眯的迟老爷,复又拖来灰溜溜的蒋兴光。
“好你个吴清之!看老子今天不剁了你的手指头!”
迟二爷一面抡起袖子,一面破口大骂,“他奶奶个腿的!有孕四月,这等大事竟还藏着掖着,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迟榕登时大惊,额角青筋直跳:“蒋兴光!你嘴巴漏风!”
蒋兴光畏畏缩缩道:“迟老爷邀我去打牌,一不小心喝高了……何况这么久了,哪里还藏得住……”
那厢,但见迟老爷拍一拍迟二爷的肩,反是和颜悦色道:“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关系!何况又是喜事,何必大动肝火呢?”
话毕,旋即转向吴清之,施施然道,“没事的哈小吴,我们就是来走动走动,看一看小孩子。”
吴清之连连颔首:“不,二爷教训的是。我本想养稳些再报喜,却不知长辈们的心忧。”
吴清之是个过分讨喜的女婿,迟老爷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心中只如明镜一般。
不愿报喜,定然不会是吴清之的主意。
吴清之已然年过三十,此时得子,他自是喜不自胜的,约莫是为了哄着迟榕,方才将喜讯捂得严实。
然,今日迟二爷发难,他却独自拦下罪责,无时无处不护着迟榕,实在很得迟老爷的满意与看重。
于是拂一拂掌,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对了,小吴,小孩的名字可有起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