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池的话,让内堂一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赵氏小心翼翼推了下白砚池:“你又抽什么风?砚池,别闹了,人家小酥已经答应,之后会找侯爷说取消亲事的。”
“我没同意,谁也别想取消。”白砚池站到时小酥身侧,向她伸出手掌,“不用理会其他人说些什么,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
时小酥看看赵氏,又看看一脸坚决的白砚池,满脑子都是浆糊。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议论,还是下人们对她的态度,又或者是丑陋的草人替身,所有这一切无不说明白砚池对十娘厌恶至极,怎么一转眼他就性情大变,迫不及待想要落定这门亲事了?
脑子被门挤了?
怀着对白砚池脑袋的担忧,时小酥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开口:“要不……别拜了吧?我是真没想嫁给你,跟别人无关。”
很显然,时小酥的表态也让白砚池始料未及。
白砚池微皱眉头,死死盯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妥协,亦不退让。
“这是什么情况?”赵氏愈发困惑。
飞快看了赵氏一眼,白砚池突然伸手揽住时小酥腰肢,低头在她耳畔柔柔道:“我不就是来晚了吗?别闹脾气了,乖,听话。”
时小酥不知道算不算是遭遇咸猪手,但这腻腻歪歪的语气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胃里一阵翻腾。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时小酥加重语气:“我很严肃的好吗?我说——”
“好,知道了。”不等时小酥说完,白砚池再次把她拉进怀里,抬头平直望向赵氏,“今天天色已晚,再折腾长辈们不合适。麻烦娘转告爹一声,容我们准备几天再行拜堂之礼——哦,对了,还得麻烦娘多多费心,拜堂要按娶妻规矩正式置办,请帖也请早些发出去。”
云淡风轻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炸了锅。
按白砚池所说,这是打算把纳妾改为娶妻了?!堂堂侯府的长子嫡孙,真要娶一个初次见面的村姑为妻?!
“砚池,你等等,你干什么去?你先把话说明白啊!”眼见白砚池推着时小酥往外走,赵氏急得直跺脚。
白砚池头也不回,任性一摆手。
“先洞房!”
赵氏眼前一黑差点昏倒,所幸被申姜搀住。大口喘息一阵,赵氏罕见地提高音量怒道:“都跟木头似的看什么?快去追啊!”
春柳立刻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时小酥不知道白砚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奈何他力气极大,根本容不得她挣脱,就这样被他一路连推带拽穿过数个院落。及至僻静小路,她终于找机会甩开白砚池的手,停下脚步扶墙而立。
“怎么不走——”
“闭嘴!别跟我说话!”时小酥粗暴打断白砚池的话。
白砚池一愣,语气缓和许多:“生气了?”
“……走太快,岔气了。”
白砚池的表情变得古怪,大概是特别想笑,又强忍着不肯笑出来。
待时小酥呼吸渐渐平稳,白砚池才轻咳一声道:“来时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感觉你今天很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你全家都不对劲!”时小酥翻个白眼,索性顺水推舟发问,“你不是反对这门亲事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枉我煞费苦心解释打算放过你。”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很想进侯府吗?怎么突然要放弃了?”
“没什么,突然想开了,与其穿金戴银受人白眼,不如找个好男人过太平日子。”时小酥含糊其辞敷衍,可忽然想起的一件事,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刚才,白砚池说,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
可是据她所知,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白砚池对她应该毫无了解才对啊!难道白砚池在此之前就调查过她,甚至是跟踪?
时小酥想起轿子里那封藏起的信,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砚池……会不会就是导致原主死亡的那个“他”?
“在想什么?”白砚池一扬眉梢,似乎看出时小酥的紧张。
“想你。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时小酥连忙调整情绪,故作轻松,“行了,说些正经的吧。我先表态,不管之前怎样,现在的我对你和侯府是真的没有半点企图,您老高抬贵手,干脆些断了这门亲事怎么样?我保证离侯府远远的,绝不再出现。”
白砚池没有立刻回答。
他眯起眼仔细审视时小酥,仿佛要把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过了好半晌,他突然开口:“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还能是谁?”时小酥尽可能表现得坦然。
“你不是她,真的十娘绝对不会拒绝这门亲事,更不可能有这些奇怪的反应。”白砚池靠近时小酥,眯起的狭长眼眸里流淌着危险味道,“我猜你大概不知道,十娘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证据——”
哧啦。
裂帛声刺耳响起,时小酥只感觉左肩一凉,大片皮肤暴露在傍晚微冷的风中。
一只艳丽的赤红鸾鸟出现眼前,于寂静之中展翅,栩栩如生。
白砚池的手仍悬在半空,目光紧盯那只鸾鸟刺青,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呢喃:“怎么会……你真的是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