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径小路上,青梅在前,时小酥在后,两个人一路沉默而行。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你很眼熟呢?”观察半晌,时小酥忍不住开口。
“回少夫人,我叫青梅,原是二夫人房中丫鬟,曾到少夫人院子给申姜姐送过东西,许是那时打过照面。二夫人担心郡主身边丫鬟伺候不周,特地让我过来帮忙。”
青梅回答得流畅自然,听不出半点问题。
时小酥点点头,忽又问道:“你是自己过来的,还是二夫人送你过来的?”
“是我自己过来的。”
听了青梅的回答,时小酥不再追问,心里却有几分怀疑——既然陈氏贴心到把自己房中的丫鬟借给林府,又怎会不亲自出面来送这份殷勤?这完全不符合她性格。
“到了。”青梅停在一处院落前,头压得很低,毕恭毕敬道,“请少夫人在此稍等,青梅去通报郡主一声。郡主这两日都不肯见人,青梅担心……”
时小酥一点头:“我明白,你去问吧。”
刚才听林夫人说媛韵郡主不止腿伤严重,容貌也有毁伤,她便猜到此时媛韵郡主的情绪必然不好。但她并不知道,其实在青梅那一番有效安慰后,媛韵郡主已经打起八分精神,做好准备出门见人了。
青梅先行来到房中,走到正努力说服自己直面镜中容颜的媛韵郡主身后,轻声道:“郡主,小侯爷和少夫人来了。少夫人正在外面等着见您。”
“小酥姐姐吗?快请她进来!”一声欣喜过后,媛韵郡主又有些紧张羞涩,“砚池哥哥呢?他没过来吗?”
“小侯爷正在前堂与老爷谈生意上的事,并没有过来这边。事实上,少夫人本没打算过来,是夫人怕郡主独自一人郁郁寡管,所以才请少夫人来探望郡主的。”
媛韵郡主原本多了几分光彩的眼眸再度暗了下来,语气充满失望:“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小酥姐姐会很惦记我呢。”
“郡主与少夫人又不是闺中密友,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青梅明知二人关系,却还是故作惊讶感叹道,“泱小姐总说郡主太单纯,我还不信,现在才明白,还真是如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媛韵郡主一惊。
青梅摇摇头:“我只是个丫鬟,本不该乱传闲话。但为了郡主,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我在侯府的时候经常去小侯爷院中找申姜姐玩,有时不经意间会听到申姜姐与少夫人说话,每次提及郡主的时候,少夫人都非常不屑,说郡主只是个小孩子,陪郡主时就像在哄小孩子,又累又无聊。”
“不可能,你骗我!”对时小酥的信任让媛韵郡主气得脸色张红,拼命摇头,“我不信,小酥姐姐对我很好,她不可能这么说我!”
青梅低垂眉眼:“郡主不愿相信就不信吧。青梅只求郡主,与少夫人交谈时不要太过交心,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太当真,青梅不希望郡主再受伤了。”
媛韵郡主虽感激青梅的安慰鼓励,但是对时小酥的信任更胜一筹。她有些生气,闷闷不乐道:“别说了,你下去吧,把小酥姐姐请进来。”
“……是。”
青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红着眼圈退出房间,这倒让媛韵郡主莫名有些内疚。
很快,时小酥推门走进,看到媛韵郡主脸上那道深红近黑色的伤疤时不仅心头一惊,眸中流露出无限惋惜。她走到媛韵郡主身边,与她并排坐在床榻上,满眼都是心疼:“我听林夫人说,你这两天谁都不肯见?”
“我……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我明白,我也有心烦的时候,谁也不想见那种感觉我懂得。”时小酥握住媛韵郡主的手,却没有在意被厚厚包扎的掌心,她以为那也是爆炸时受的伤。
有些话,就算明知是假,仍然会往心里去,会有所芥蒂。媛韵郡主此时就处在这种心态上,她想要相信时小酥是真的对自己好,可青梅刚才说的话又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再看时小酥的表情神态,听她的言辞语气,总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酥姐姐,那晚你没什么事吧?有受伤吗?砚池哥哥呢?他怎么样了?”为了避免继续胡思乱想,媛韵郡主故意岔开话题。
“我没事,他也很好。”时小酥怕她担心,索性隐瞒二人受伤的事,低头从布袋里取出针灸盒子,“媛韵,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会医术的事吧?你让我看看你腿上的伤好不好?”
“不用了,小酥姐姐,县衙的医官已经来看过,他说我的腿伤永远恢复不了了。”媛韵郡主凄然一笑,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起圈。
“别哭别哭,医官是医官,我是我,他没办法的事,万一我可以做到呢?来,把眼泪擦干,让我看看。”
稍作犹豫,媛韵郡主还是掀起长裙,露出被层层纱布包裹的腿。一层又一层被血染红的纱布,让时小酥的心也跟着一点又一点凉透。
不只是皮肉伤口或者骨折,媛韵郡主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伤得看不出原状。时小酥推测,除了多处粉碎性骨折外,媛韵郡主的腿部肌腱与神经必然也遭受了难以复原的创伤,这是她能力远不能及的程度,当真是永远恢复不了了。
“抱歉,媛韵,我……”话说一半,时小酥又不忍心据实相告,只得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