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火红的太阳缓缓升起,映得海面如金蛇狂舞,天上数只海鸟飞翔着,这是自打过年以来的头一个大晴天。
勒蚩走出船舱伸了个懒腰,昨晚的宿醉还没醒透,脑袋疼得象被斧头劈过似的,可是他还是起床了,在青州已经呆了好几天,货也卸了,年也过了,是时候回去给东家报帐了,家里俩孩子还等着自己这当姥爷的带好吃的回去呢。
船上所有人都起了,甲板后舵各司其职,船缓缓动了起来,驶离了青州港。
忽然远处有个伙计失声惊呼:“你是什么人?哪儿来的?”
勒蚩一惊,莫不是这船上遭贼了?可货早就卸了,现在只有些采办来的绸缎茶叶糯米之类的东西,正经的金银锭子都还在自己舱里藏着,刚出舱时自己还察看过。
他紧走几步来到甲板上,只见角落里堆着的雨布中坐着个人,衣衫褴褛邋遢不堪,头上带顶破了边的棉帽子,脏得都泛油光了,那人身边也没别的什么东西,连个包袱都没有,只有根扁担横着,看着也是有年头的老物。
几个伙计围着他,瞪着眼睛在审问着:“说,你怎么上来的?”
那人显然刚睡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四顾,一脸诧异道:“俺的亲娘哎,这船咋走了?这可咋下去?”
他这是明显的转移话题,伙计大怒:“问你话呢,你怎么上来的?”
那人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昨晚上风大,俺就想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宿,不小心睡过了。”
这下伙计们都明白了,原来只是个无家可归的闲散汉子,可你睡哪儿不行非得睡咱们家船上来?
勒蚩咳嗽一声走了过来,伙计们还想骂上几句的全都住了嘴。
“只是避风睡一觉?真的?”勒蚩眼神炯炯盯着闲汉。
闲汉脸上的讪笑一僵,挠头道:“俺……俺其实是想找个活计,掌柜的您老发发慈悲,收下俺吧,俺力气大,啥都能干。”
“我不是掌柜的。”勒蚩摆了摆手,又打量了那闲汉一眼,这小子身量倒是挺高,看着也挺壮实,估计是有两膀子力气,下巴上虽然胡子拉搭的,但仔细看脸却是年纪不大,他心思一动就有了计较,问道,“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
闲汉道:“俺家原在青州乡下,爹娘早死了,就俺一根光棍。”
勒蚩点了点头:“我这儿倒是有份工要人,就是挺累人,不知道你愿不愿干。”
闲汉急忙打躬:“干,俺干,只要管饭就成。”
“管饱……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金三顺。”
从此,这艘船上就多了个帮工,而这个帮工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徐子桢,他的一口山东话说得很是地道,船上都是金人,没一个听出有什么破绽来,再加上他这一路没洗过澡,又特地弄得这么脏,让人连多看他几眼的勇气都没有,安全系数更是上升了不少。
勒蚩背着手走开了,徐子桢和几个伙计攀谈了起来。
“几位大哥,咱们这是哪儿的宝号啊?”
一个伙计指了指船头迎风招展的旗子道:“那不是写着么,宏记。”
徐子桢暗骂一声,旗上写的是女真文,老子上哪儿看懂去?不过这宏记俩字怎么有点耳熟呢?他傻笑道:“俺不识字……那咱这是做的啥买卖嘞?”
那伙计挺了挺背傲然道:“啥买卖?宏记是大金国木料场头一号,咱们家奶奶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
奶奶就是一家子的女主人,徐子桢还是能听懂的,他心中鄙夷,全天下的伙计大概都有这毛病,爱拿自己东家显摆,你家奶奶是皇帝的侄女,又不是你妈……等等,这段子怎么越来越耳熟了?
徐子桢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宏记,金国最大的木料商,他家的少东家不就是曾经在太原府当着他的面追求胡卿的那个纨绔子弟完颜涕么?当初被苏三揍得连他亲妈都快认不出了,后来完颜昂出现,那小子忽然就成了自己的孙子辈。
我勒个去!缘分啊!
徐子桢脸上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心里却在默默打着算盘,他选这艘船为的是去金国,锦州再往北就是上京,顺路,可现在好巧不巧的碰上熟人家的船,那可就有机会研究研究了,完颜涕他妈不是皇帝的侄女么,总有进宫的时候吧?自己还正愁怎么摸进金国皇帝的老巢呢。
甲板上的对话全都顺风传到了勒蚩耳中,他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回进了舱里。
勒蚩这次来青州是为了送货,货送完了也该回去交帐,他另有个差使,在锦州北端的老林子里有个木料场,从伐木到加工到运送一条龙,他就是那个木料场的管事,最近他正头疼着,因为木料场缺人,徐子桢的出现入了他的眼,这小子虽然脏了点,但胜在傻头傻脑,一看就是好使唤的,所以当即决定把他带回去,看那身量就是能干活的,而且只要管饭就行,还不用给工钱。
东家每月给木料场的伙计开每人三两银子,不过这这傻小子却不知道,多好的事。
大船慢悠悠往北而行,徐子桢被勒蚩收了下来,这几天自然是先在船上帮活了,他手脚麻利又勤快,嘴也甜,不管见谁都大哥大哥的叫着,一来二去就和整船人混了个熟,很快就把想知道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