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面面相觑着,有人顺便偷看了一下赵构,发现他也和大家一样的表情。
徐子桢是谁?当今应天书院典学使,兴教学之新风,树将士之威严,大宋百姓鲜有不知道他的,可说是一个活着的传奇,可是他却无品无阶,说穿了只是个白身,那个典学使只是当初赵桓为了奉承他而给的一个好听些的头衔,和弼马温是差不多意思。
按理说他连上殿面圣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是今天,他不光面圣了,还走到了连宰相都必须止步的距离,嘴里说的居然是弹劾一个堂堂二品官员,甚至还直言抄家问斩。
朱勉的嘴巴张得老大,猛然间回过神后大怒:“放肆!汝乃一介白身,竟敢妄言朝政?来人……!”
徐子桢一指他:“官家你看,他又狂妄了!”
噗!
朱勉差点一口气回不上来,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居然还敢反咬他狂妄。
赵构也是一脸尴尬,他也看见朱勉讨厌,很想宰他,可是朱勉的党羽众多,现在的朝堂上有不少都是和他勾结甚至是他的狗腿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他的江山刚算稳了一点点,实在不敢冒这个头。
“这……贤弟可是对朱爱卿有误会?”
赵构还想和一把稀泥当个和事老,可朱勉却不干了,到底是历史留名的奸臣,反应快嘴皮子溜,立刻踏上一步参道:“启奏官家,徐子桢一介白身,身无功名却咆哮朝堂,此乃大不敬之罪,理当诛九族!”
他这一开口,底下顿时连连踏上十几人来,有六部中的要员,有领学士衔的,甚至还有一脸正气的御史。
“徐子桢目无圣上,臣附议!”
“臣附议!”
“臣……”
赵构忍不住捂住了额头,徐子桢今天抽的哪门子风,跑来还没说正事就先把朱勉咬了一口,而且看这结果反倒是咬错了马蜂窝,这让他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朝堂上其他大部分人还是沉默着的,朱勉素喜逢迎,又贪得无厌,所以人缘其实并不好,现在也就是只有他的党羽在帮着腔,当然,这情况也没人跳出来帮徐子桢说句话。
雍爷和张叔夜两个徐子桢的铁杆偷偷互望了一眼,却也没吭声,他们对徐子桢太了解了,这小子平时都还算正常,可哪天忽然间撒泼了,那就肯定有人要倒霉了,比如今天。
徐子桢索性转过身来,就这么背朝着赵构,扫了一眼那些站出来的人,冷笑道:“不错啊,这狗腿子当得真忠心,前些天在讨论怎么把那六十多位大人赎回来时,朱大人好像是极力反对的吧?你们这几位也是‘附议’的吧?”
这话才刚落地,只见两侧官员中顿时有六十多双眼睛唰一下瞪向了他们,这些眼睛正是徐子桢刚从金人手中换回来的那些位。
这些可都是以前大宋朝堂上的要臣,不幸被金人掳去遭了那么多日子的罪,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发现朝堂上已经没了他们以往的位置了。本来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再说赵构已经明言了,会尽快重新安排,他们也只能等着,而且没什么负面情绪。
但回来没位置还不算什么,现在徐子桢却告诉他们,朱勉曾明着反对换他们回来,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况这些都是读书人出身,一个个的脾气都大着呢,顿时就有不少人跳了出来,也不管现在有没有职位,指着朱勉和那些狗腿子就骂了起来。
“无耻小人!”
“误国奸贼!”
“尔等必是金狗内应!”
“我呸!”
朱勉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狗腿子们也一下子蔫了,就算被骂成了狗也没人敢反驳。
可不是么,当时谈及这个话题是他是反对得最起劲的一个,他的狗腿子们也象今天这样一呼百应,可当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徐子桢啊,为的是给他按个莫名其妙的帽子罢了,可扯到最后变成跟这些大爷为敌了,朱勉怎能不蛋疼?
赵构这时却不头疼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新旧两派臣子当着他的面怼了起来,他这当皇帝的是最开心不过的了。
这时那六十多人中忽然踏出一个清癯的老者,身穿一身儒衫,却显露出一身久居人上的气质,朗声道:“圣上,朱勉欺君罔上私结朋党其心可诛,徐子桢虽为白身却乃忠言直谏,乞圣上三思!”
徐子桢愣了一下,他是没指望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帮他说话的,可没想到才这两三句就有人应他的声了,咦?这老头好面熟!
他仔细再看,却发现竟然是曾经的大理寺卿马春林。
徐子桢从上次汴京斗倒梁师成后就再没见过他,算算也只是半年多而已,可是今天一见,却发现马春林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原本他虽年过半百,可头发几乎都是黑的,而现在却已有过半是白的了,显然在金营里没少吃苦头。
“马大人,多日不见,您可好?”徐子桢非常敬重马春林,慌忙大步上前,深深一揖。
马春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然后很认真地回了一礼:“徐先生,多谢了!”
徐子桢还没答话,旁边又有一人向他一躬道:“徐先生,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