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甬道,就当张雪桔以为遇到鬼打墙,准备问问黑瞎子童子尿还在不在时,眼前却开阔起来。
说开阔或许也不准确,毕竟这只是另一个墓室,张雪桔估算了一下,发现是个耳室,里面堆着大大小小的陪葬品,还有几座青铜做的编钟。
她知道这个,老鼻子值钱了。
商周时期掀起厚葬狂潮,历代君王出土的文物明器都不少,现在一看这里也确实如传闻所说。
张雪桔随手摸了几个罐子塞进包里,笑死,她是真的没钱了,要是白下来一趟那她真得喝西北风去。
她甚至没心情去翻金银器,主要是罐子价值高点,她估摸着自己这一开张能再吃个三年。
不曾想,走在前头的黑瞎子却忽地停了步子,张雪桔在边上搂完东西才看见他在原地蹲了下来,好奇的上前查看。
黑瞎子正蹲着查看一具尸体,手里匕首转啊转的,时不时被他用来拨弄一下尸体上的衣物。
张雪桔仅一眼就认出那尸体是谁。
那是方时,他的眼球外凸,微张着嘴,表情很痛苦,看上去已经没了呼吸。
戴着皮手套的手摸了摸他的脉象,黑瞎子言简意赅的道:“死了。”
废话。张雪桔别开脸,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讲点我不知道的。”
黑瞎子见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闻言眉梢一挑,伸手继续摸了几下,用匕首拨开方时的衣领看了看,得出结论:“眼球凸出,舌头外露,应该是颈静脉回流受阻,被掐死的。”
“得,不愧是有解剖学学位的海归,一下就能看出来。”张雪桔还是没去看,半转了身子幽幽道。
“和那个没关系,我见过的尸体太多了,你要是多看几具你也能成法医秦明,”黑瞎子抖了抖肩膀站起身,看她这样一瞬间有些许惊讶,“你不会没见过尸体吧?”
张雪桔这种年轻气盛的小孩,气血上头,做事一般都很绝,尤其是知道她把人腿打断这件事之后,他才不信这姑娘是什么纯善小白花。
郑宇也说过她手上沾着人命债,干这行的其实手上沾点血气挺正常,黑瞎子自己都数不清刀下多少亡魂,现如今看人这副模样,还真有点琢磨不清。
万一人家还真没见过世面呢?毕竟也不是没可能,那他这一下不会给人留阴影了吧?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咬着烟思索。
这时张雪桔却开了口,声音闷闷的,整个人看起来蔫巴的不行,语气却平淡的有点麻木:“我哪里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二愣子,我只是不喜欢看他们临死前的表情而已。”
她讨厌看见人死的时候的表情,哪怕是第一次动手解决敌人的时候,那些人捂着脖子,那种濒死挣扎的绝望感,从那时就永远的烙印在她不间断的噩梦里。
看久了她会有一瞬间感到恐慌,张雪桔害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对于杀人这种事变得逐渐习惯、麻木,冷血。
这不是她的本意。
张雪桔不愿成为那样的人,她还是想看自己鲜活的,珍惜着的生命,在无时不刻的跳动,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提醒她,她不是个冷冰冰的机械。
“那就行,”黑瞎子伸手拍了拍张雪桔的脑袋,随手呼噜了一把,他还怕给人留阴影了呢,“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固有一死,或重于胖子的膘,或轻于我的钱包,虽然教你珍惜生命,但也得去学会面对死亡——你打我干什么。”
“我没削你算我心善,”张雪桔气不打一处来,磨着牙,就差把他脑袋啃下来了,“狗牌都没了还想着这个?”
黑瞎子经提醒也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答应了人家好好活着的这回事,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试图挣扎一下:“装逼话才说到一半呢,能不能听我讲完。”
“行,”张雪桔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却不是很好看,阴阳怪气的道,“您开您的金口。”
黑瞎子不免觉得好笑,这小孩还来管着他了?
“不讲了,”他抬手默默扶了下墨镜,随即两手一插兜,再没回头的大步向前,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一生潇洒快活,在外漂泊惯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其实也挺羡慕那些不是孑然一身的人,现在倒确确实实体会到了有人牵念着的那种感觉。
黑瞎子想,由她去吧,至少在他去做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时,还会去想想家里那个还需要人庇护的小屁孩有没有惦念着自己。
他只觉得自己那便宜徒弟说得挺对。
人啊,一但年纪大了,就开始盼着什么了。
可这会儿若是张雪桔知道他在想什么,非得气的把他的背心两头穿起来打成死结不可。
原因很简单:她受够了小孩这个称呼了!
但是张雪桔没有读心功能,还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脑子飞速运转着,在思考别的问题。
那个方时到底是谁掐死的?杨末?还是金昭?
黑瞎子之前有表现出怀疑人的意思,说明有一人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如今还混在那几人的队伍里,现在还杀了方时,她越想越觉得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