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张海客活了一百多年,丰富的阅历让他觉得其实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已经不能引起自己的情绪波动了,因为他前半辈子该见过的都见过了,该听过的话也都听过了。
——可是这种话还真他妈的没听过。
试问,谁家好人,不是,谁家小辈,向长辈提问的时候能问出这么令人眼前一黑的问题?
张海客单身一百余年,除去忘记的(虽然感觉忘不忘都大差不差)除了订衣服的裁缝,根本没有人,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张雪桔看着他的面色,笑得见牙不见眼,看上去居然有点子猥琐,但好在一张脸还撑着,硬生生把那分猥琐凹成了可爱。
张雪桔察觉自己的形象可能一去不复返了,试图补救,但其效果不如不补。
她说:“其实我是保守派。”
张海客想,保守派的定义是“觉得别人思想都太保守了”的意思吗?
那全天下的激进派都得完蛋。
这么想着,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过张海客这十几年也不是光吃白饭的,在表情短暂的空白了一瞬之后,他便恢复如初,看上去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105,83,92,”张海客完全淡定下来,甚至有闲心回答问题,而张雪桔却是开始蛋疼了,就见她表大爷似乎找到了应对方法——就是比她更不要脸,他说,“你再讲有的没的我就走了。”
这语气,这拽样,这他妈到底谁求谁办事呢。
不对,他还真说啊!
张雪桔可算是知道了,这表大爷绝对和她一脉相传,都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居然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她这里确实有个问题需要个情报灵通的人帮着问问。
“好吧,我这确实有个问题,就是和你我都没啥关系,”张雪桔也不跟张海客用厚脸皮玩击剑了,表情纠结起来,这问题很刁钻,她不知道张海客能不能搞清楚。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俩是不得不合作了,毕竟有共同的敌人。
而且张雪桔估计无邪也快到了,再下去搞不好话还没说完张海客就溜了,还不如一次性讲明白,现在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见她这副模样,张海客就道:“问吧,不过你要是问出什么圆周率倒数第一百位是什么的问题,我会替你妈抽你屁股的。”
张雪桔面上不显,却在心底冷笑,心说你92的屁股抽起来肯定比她更弹,等她摇的人到了就让张启凌按着抽他丫的。
“你认识他吗?”张雪桔按亮手机屏,锁屏是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搂着她傻兮兮的笑,而张雪桔本人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仔细一看能发觉她侧边的辫子有点斜。
张海客看了眼,“嚯”了一声:“你不会遗传你妈的恋爱脑了吧?”
新时代新生活,张海客脱离了无邪的身份,活得潮流点也是应该的,自然上网冲浪也没少过,至少“恋爱脑”这种词他还是会讲的。
“你他妈的才恋爱脑,你丫全家都…呸。”张雪桔念一半发觉差点把自己也骂进去,连忙住嘴。
她觉得自己的暴脾气真是无时不刻在蓄势待发,却又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感到恐慌,她妈妈是恋爱脑?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和这瞎子没那种关系。
不等她辩解,张海客就摊手:“如果你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死,那我大概有个数,如果你想问他眼睛还能不能治,那我建议你洗洗睡吧。”
张雪桔恨不得把手里的茶全泼他脸上,忍了又忍才放弃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转而张嘴骂道:“你再不讲点让我高兴的,我等会就让你家族长把你当衣服洗了。”
试问被张启凌洗过的衣服还能幸存吗?
不能,至少会破个洞。
“你这又是何必呢,多伤和气啊,那什么,我帮着找找也可以。”
意识到这点的张海客心说现在的年轻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差,动不动就找家长,就是他遭了老罪咯。
他摸摸鼻子,看上去有点无奈:“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这是同意这场交易了。
张雪桔松了口气,就听见这人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你需要做的也很简单。”
张雪桔正想说他们家遗传的讲装逼话就必须站起来是吗?就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他说:“你得保证,不对张家出手。”
说完这货突然就一翻身跳出窗外,下一秒门就撞开了,随着门撞在墙上发出的“咚”的声响,外边也传来一声低低的咒骂。
无邪气喘吁吁的冲上来:“你有没有事?”
张雪桔不说话,只是看着窗的方向摇了摇头。
胖子觉得奇怪:“瞅啥呢,中邪啦?”
张雪桔呆呆的摇头,半晌才开口。
“我只是想起来。”
“瞎子在窗下边挖的那个坑还没填。”
几人:“……”
所以她亲爱的表大爷张海客,复蹈了她先前的重辙,自信的翻窗而出,然后一屁股摔进了坑里。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