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取舍

安苏拿着那个五边形的小玩意蹦蹦跳跳的离去，离去之前还认真的叮嘱苏明，一定要好好想一想跃的事情，而她要去找跃，也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

苏明坐在密林中，沉默了很久。微风吹拂着，长发也随着轻微晃动。

人造恒星的光无时无刻的从天上照下来，穿过斑驳的枝叶，便有无数的光斑映在白衣上，一块暗一块亮。

安苏的话又在耳旁萦绕，“来到梅洛星，你就开始疏远跃姐姐，你不知道她那次哭的多伤心……”

又哭了吗？苏明叹了口气，似乎因为他的原因，鹤熙和跃都哭过的……

但鹤熙终究还是笑的更多。

而跃呢，一哭就是撕心裂肺的那种，真正说到笑，好像都没有几次。而且还是迷迷茫茫的状态，甚至说不出为什么会因此哭或者笑。

而来到梅洛星，苏明有意识地去疏远她，但跃呢，事实上也在有意识地来疏远苏明。

原因苏明当然可以想通，无非是她觉得自己的情感说不定会影响到自己和鹤熙，所以便自己远离了。

苏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天使啊，都是傻傻的，说到勇敢的时候，比谁都要勇敢，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说起怯弱，却又比谁都怯弱，甚至连自己的情感都要深埋在心底，连一个字都不敢放肆的说出来……

这……貌似是天使的通性。

勇敢又怯弱……

苏明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安苏，这个十二岁开始就来到战舰上，远离家乡和亲人，说是苏明看着长大，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在野蛮生长，跟她相处更多的，反而是跃，是云鹤，是凉冰……

她能长到现在还没有长歪，苏明都觉得是得天之大幸，但这次她却搞得苏明的心七上八下。

事情鹤熙知道了，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不满，但心底究竟怎么想，苏明不可能钻进去像翻书一样的看，而跃那边呢，还是傻呆呆的在想着远离自己。

亏欠，在苏明的心里积蓄着，对于鹤熙与跃双方都有。

但说起究竟哪一边更多一些，这个却不能去比较，虽然一个是三百年，一个是三千年，但这其实不是时间的问题。

苏明想着，闭上了眼睛，手无意识的抓住身下的巨木，慢慢的将其撕下一片，在手里揉搓成齑粉。

感情的事情不像战争，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感情里面其实没有一个赢家，反之，其实也没有输家。

因为只要曾经来过，就已经在某个人的脑海里深深的植入进去，对于看似胜利的人来说，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曾经的人。

而这，对于看似失败的一方来说，也是一种胜利。

说实话，苏明并不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男人嘛，总是想要更多，这很正常，但总要顾及某个人的感受，所以就终究要有取舍。

他站起了身，拍拍手，慢慢的在林中行走，溪流与峭壁都不能阻隔他的脚步，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是一处与别处毫无二致的密林，古木参天，间隙中的光似乎都带着微绿色。

苏明在这里慢慢的俯身摸索起来，但过了很久，也只不过是找到了些碎石，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随意的坐在地上，低头回忆着。

这里，就是曾经的那颗巨大花树所在，但战争让一切都毁灭了，就连那块刻字的巨石，也消失不见，或许他手中的这些碎石，就是那块巨石的残骸。

苏明颓然地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脑海中闪过四千年前的夜色下，银发的天使在花中飞舞的场景。那是如此的唯美……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苏明睁眼，却见鹤熙不知道何时坐在了他的身旁。

鹤熙身上却没有穿王甲，而是穿着当初的一身银甲红裙。她坐在苏明的身旁，歪着头，慵懒的把腿伸长，战靴与短裙之间的玉腿在林中的光斑下竟有些灿灿生辉。

她朝着苏明歪头一笑，一条腿曲起，身子前倾，下巴便放在腿上，语气似乎有些惆怅的道：“过去的一切都没有了，没有花，没有树，也没有那块石头……”

“所以我本来想着和你见面之后回忆一下过去，都没有机会了。”鹤熙的眼睛轻微的眨动，似乎是瞄了一下苏明的双手，笑道：“所以本来想了很多重逢后的计划，都放弃了。”

苏明点头，紧了紧右手里面的石块，石块碰撞挤压，发出叭叭的声音。

鹤熙又说道：“你现在是在想跃？还是在想我？”

苏明没有说话，鹤熙点头道：“我懂了，你现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是不是?”

苏明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鹤熙笑道：“要不然就真的像是安苏那丫头说的一样，把跃养在外面，只有你们不在我面前胡来……”

“别胡说。”苏明拍了拍鹤熙的背，“你觉得这样很好？”

苏明嗤笑一声，眯着眼睛道：“用不着试探我，今天既然走到了这里，我怎么想的你应该明白。”

“反应挺快啊。”鹤熙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认真的反驳一下，然后说不会那样……”

“那样不就说明我有仔细考虑过你的提议嘛。”苏明说着，又抬头自嘲一笑道。

“其实也不想骗你，我是真的想过，就在刚才安苏给我说的那时候，开后宫嘛，简单直接，只要搞定你这边，跃其实简单的很，像她那种笨笨的天使，又对我有天然的亲近，我三言两语都能骗得她团团转，然后只要你和她相处的不错，后宫就开成了……”

“哦？”鹤熙一个翻身跨坐在苏明的腿上，“那怎么又不做了？像我这种见惯了天渣们三妻四妾的天使，其实你机会很大。”

苏明双手环住鹤熙的腰，沉默了一阵反问道：“那样你会开心吗？”

鹤熙怔住，接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那样她当然不会开心，但现在，她很开心。

鹤熙咬着唇，站起身，天上的人造光源突然暗淡如月，她拉起苏明的右手，在黑暗中一路小跑的来到一处小河边。

月色下，河中倒映着天上的人造月亮，风也吹起，一切都随着鹤熙的一念之间而改变。

鹤熙面朝着苏明，背着手，盯着苏明，深深的呼吸几次，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苏明。”她轻声的唤道，苏明点头嗯了一声。

鹤熙似乎有些紧张，胸口微微的起伏，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良久，才开口：“你知道吗，天使有一种誓言……你接受吗？”

说着，朝河边的森林里看了一眼，又说道：“想清楚。”

苏明静静的听完，却没有丝毫犹豫，轻声道：“我接受。”

鹤熙便在月色下轻轻的开口，眼睛柔和的盯着苏明。

“我愿意成为苏明的守护天使，爱他所爱，思他所思，为他承受伤痛，度过苦难。无论贫寒或富贵，无论身处乱世，或神所不顾。我愿为他拔剑而战，为他收起翅膀。不离不弃，直至永远！”

说完，鹤熙紧盯着苏明，眼神有些忐忑。苏明笑了笑，看着鹤熙认真的道：“不离不弃，直至永远。”

鹤熙便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月色都被比下去。

远处的林中，被安苏不知道何时拉过来的跃，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丢下安苏直接飞远。

取舍，苏明也转头看向林中，叹了口气。

张开手掌，左手中一直攥着的木粉随风飘散，像是扬起了一阵尘土，又像是把某个记忆也随风挥去了。

风吹的林叶沙沙作响，月光下，远处山巅建造了不过几十年的王宫，罗马式建筑的白色圆顶反射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