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刘然前几日高热,张平亮将茅草屋内漏风之处,稍加填补,令其不再通风,而后也未曾改动。
如今这屋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浑浊的气息,汗水和鲜血的腥味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忍受。苦涩的草药香气,使得空气愈发酸臭,几乎令人窒息。
身处这恶臭环境的种贞,无任何嫌弃的神色,反而拱手歉意道:“前些时日,种贞有事在身,未曾前来致谢,而今知晓刘郎苏醒,今日方得空闲前来,还请莫怪罪。”
在旁的张平亮见种贞歉意的姿态,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军中历练数月以来,阶级法早不知不觉深入他心底,他之前虽对种贞有愤恨之感,但更是对自身弓箭手卑贱身份的自卑。
而今在他眼里的大人物,居然会对一名弓箭手致歉,令他难以相信,反倒是身为正主的刘然,心中无任何波澜,但表面却做出激动的神色,连忙称不敢。
但种贞身为女儿身行男儿身,行走边疆之地走商,察言观色本就是她的日常,岂能觉察不到刘然的神态。
她久行走商,但也知晓自己种家人的身份,种家在环庆路便是招牌,这是几十年的积累,但眼前的刘然却宠辱不惊,不由让她生出一丝兴趣。
这几日在青山寨,她并非不闻不问,而是在私底下收集到不少有关眼前少年的情报,这是她身为商贾的本能,商人之道核心,便是信息差。
眼前少年不过十六,箭术超然,且能格杀党项精锐,那党项精锐她可是亲手厮杀过,就连队中护卫一个不慎,也是被屠戮的份,但眼前少年,以十六岁便能格杀,不禁让她生出招揽之心。
因此种贞便表现的更关切,询问起了刘然的家世,若是常人这般询问,定会让人心生警惕,但种贞却让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话题走。
一旁的张平亮,虽非种贞所对的正主,但此刻也顿生好感,将之前的愤恨,完全忘怀,甚至有所愧疚,自己先前对种贞的怨言。
闲谈间气氛渐好,种贞也适当道:“前些日子种贞不幸为羌人所擒,幸有青山寨出手相助,此等救命之恩,若是刘郎有需求,可尽管说。”
自自己进入这茅草屋内,种贞便觉察到刘然似乎想要说什么,再加上有招揽的心思,便果断开口询问。
这话,让刘然松了口气,种贞言行举止确实令他也感到一丝讶然,身为种家子弟,面对他这等低下的弓箭手,也无任何倨傲之心,但正因此令他难以说出陆有厚的事情。
现种贞问起,刘然也直言道:“此地为青山寨镇守,刘然又是青山寨弓箭手,救援之事,本为份内之事,不敢以恩人自居,但却有一事,乞种娘子出手。”
种贞闻言,正色道:“若是我能办到,请尽管直说。”
刘然也不再客气,将陆有厚之事,一一道出,最终拱手道:“此事,刘然无能为力,而今唯有厚颜乞求种娘子。”
种贞未曾立马答应,一旁的仆从,则露出不满的神色,在他看来刘然身为弓箭手,救援本是理所应当,而自家主人前来看望,便是他的福分,自家主人客套一番,这弓箭手居然真敢提出,还是这等难题。
种贞思索一番,刘然所求,看似简单,却并不容易,她本是一个过客,虽是种家人,但也只是一介商贾,给予一名士卒疗伤药,这等于参与了军中事物,而这青山寨主辛兴宗,又是新贵辛叔献长子。
最终种贞还是点了点头:“此事,我应允了。”
当听到种贞应允,张平亮忍不住亢奋捏拳,陆有厚与他情谊不深,但再如何也是同袍,同袍面对此情,身为弓箭手的他,亦有兔死狐悲之感。
此前波澜不惊的刘然,也露出了感激神色,双手抱拳道:“多写种娘子之恩。”
刘然感激神色收入眼底,种贞也笑道:“此事为刘郎同袍之事,不知刘郎可有自己之事?”
闻言,刘然婉拒道:“此一事,已劳烦种娘子,若是再劳烦种娘子,便是刘然贪心不足,岂敢再言。”
见刘然并非作假,种贞便也不再多说,而是闲聊一番,便转身离去,既然应下这麻烦事,就要去寻找解决办法。
张平亮相送种贞二人离开。
等到张平亮回来时,他一脸激动,连连称赞道:“然哥,想不到种娘子,居然如此好说话。”
刘然笑而不语,只是心中颇为复杂,陆有厚为弓箭手,听从军令作战,而今身负箭伤,居然无药可医,还需请求外人相助,不禁让他有些意难平。
种贞的动作很快,她知晓伤病,难以拖沓,而是越来越好,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军医便带着药箱来到了陆有厚所在的棚窝。
当军医拿出创伤药时,蔡崇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他先前祈求多次,也未曾祈求到药物。
如今,前脚才去寻找刘然,这后脚创伤药就来了,这不禁让陆有厚对刘然心生敬畏。
入伍不过短短数月,却能做到此事,这让他怀疑起了自身的无能。
当看着军医拿出锋利小刀,一刀一刀割下陆有厚身上的腐肉,最后以创伤药敷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为陆有厚感到庆幸。
“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