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的花都开了。
但春天的生机却并未带来多少生气,相反,那随风飘扬的白幡与灯笼,却让宫门比冬日更为肃杀。
漆黑的棺椁停灵于执刃殿前的广场,朱红的大门洞开,来来往往皆是身着素白的吊客与仆从。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钟声,似呜呜咽咽的哀鸣,震颤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门前台阶上,缓缓走入一群身穿黑衣之人,他们身上仿佛天然带着杀意。
今日执刃丧仪,宫门仅开了一扇大门,每个来凭吊的门派皆需递上名帖方可入内。
是以,当这群人想要径直而入时,自然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请出示名帖。”
打头的那名黑衣男子身量很高,戴着一顶斗笠,手握一串佛珠,寸头的鬓角多剃了一道,露出青白色的头皮。
他凌厉的眼神只淡淡一扫,拦着的绿玉侍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拿去。”
身后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越过身来,给侍卫递上了一张名帖。
“哦,原来是玉衡山的,里面有请。”
玉衡山在南越,相传那里的百姓久不开化,茹毛饮血皆是常态,所以这群黑衣人看起来十分另类也情有可原。
“谢啦,小兄弟。”女子清越的声线传来,一听便知气质不俗,让年轻的小侍卫不由得红了脸。
这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门,祭祀大典差不多便要开始了。
祭坛两侧的两排乐师举起手中的号角正欲吹响,却不知哪里一阵劲风突起,一个掌风猛然袭向正中央的棺木。
站在祭坛上的几位长老俱是一惊,却没人有那个内力与速度可以阻止。
只听得一道木头断裂的“咔嚓”响声,金丝楠木棺应声而碎,但里头却空无一人。
祭台之下的各个门派皆瞪大了双眼。
“棺木怎么会是空的?”
“执刃的尸首呢?”
各个窃窃私语声之中,忽然有人拔高了声音,像鬼魅一般大笑了起来。
“宫尚角果然没死!没死就给我滚出来!”
这道声音震住了在场的所有江湖正派人士,他们全都转向三位长老,不约而同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却也完全不知其所以然。
场面正混乱着,两个人影忽从执刃大殿上飞身而下。
宫尚角和上官浅落在祭坛之上,雪月花宫的几位公子也站在了他们身后。
祭坛上几人同时将目光对准了面前的那群黑衣人,隐隐形成了对峙之态。
“我确实没死,为的就是引你而来。”宫尚角负手而立,威严出声道。
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却见那群黑衣人分散开来,从中间走出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
她未曾发话,身旁一个戴着斗笠以黑纱覆面的男人却先行开口:“宫尚角,别来无恙。”
“阎苍,你果然没死!”上官浅震惊道。
阎苍用那副破锣嗓子哑哑地笑出了声:“你以为只有你们擅长假死?我不过是和雪初演了一场戏,成功把她送入了宫门而已。”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薛初雪’缓缓地走到了无锋阵营,一字一顿地对着宫门众人说出了真相。
“那日我们杀了薛家二老之后,我对你们施了群体幻术,再让阎苍假装刺中我后假死,让你们暂时丧失了判断能力,都觉得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雪初,是,无,锋。”
她原以为宫门众人都会在知道真相时会大吃一惊,但大家却都只是淡定地看着她,显然早已知道了一切。
“即便那时施了群体幻术又如何,我们早就知道你是无锋了。”
蓝衣少年从宫尚角身后走出来,微微勾着唇角,扯了扯自己右手的黑色手套。
“我不过是假意被你控制,可惜你一直没发现呢。”
雪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宫远徴:“我就说宫尚角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原来是你这里出了纰漏,可我明明记得你咽下了我的药丸……”
宫远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雪初面前晃了晃,落井下石道:“我不仅没吃,还研究出了你这个毒药的成分以及解药,也就是说,你这药已经彻底没用了。”
雪初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控制不住地大怒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她攥紧了拳头,却被身旁的瘦小女子按住了肩头。
“没用的东西,既然失败了还废话什么,如今猎物就在眼前,只待收网了。”
宫尚角冷笑道:“点竹,谁是猎物谁是猎人你还没看清吗?这里是宫门,我们今日便要瓮中捉鳖。”
所有的正道人士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皆拿起自己的武器,对准了无锋之人。
所有人都剑拔弩张,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开战,只有雪重子神色恍惚地皱起了眉。
他从方才起便一直盯着雪初,直到她自报家门之后,他细细地咀嚼着她的真名,才逐渐想起了过去那段早已尘封的记忆。
他攥着手中的刀,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