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忌最怕触及这个话题,伦氏却主动提起来,倒让他无法回避了。
他是童家的客人,万一谈及这一话题的时候引得伦氏哭哭啼啼,终究不像那么回事。
好在这个时候童百万醒了,披衣从卧室里出来。
伦氏只好退下,却没退到外头,而是退到了里屋。
邹忌跟童百万寒暄一阵,说起了小尛子的事,并且谈到了官府处置此事的难处。
童百万说道:“邹大人,那个被抓起来的家伙,真的不是杀害阿贯的凶手?”
邹忌回应道:“老童,这件事情不是儿戏,官府从来不会轻易纵放罪犯,况且事涉童家,官府更要审慎处置。经过审讯和多方研判,从城主大人到推官大人,都认定那个无知少年并非杀人真凶。他被关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杀人真凶,早就露出马脚了。”
“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倒也没有这么深的城府,只是有些无赖而已。”童百万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着官府解了当下之困。阿贯被杀之事,尚请各位大人费心,务必抓获真凶!”
“那是当然!”邹忌说道,“童家的事就是官府的事,我们这些人自当尽心尽力。”
谈论一阵,邹忌离开童家,怀揣着童家奉送的钱财返回狱衙。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有一顶绿呢小轿一直尾随着,轿里坐着的正是童百万的正房伦氏。
伦氏逼在里屋门后偷听邹忌与童百万之间的谈话,当听到官府要将小尛子抓而又放的时候,不由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劲地跺脚,认为这是官府无能、故意纵放小尛子这个杀人凶手,于是决定亲自出马,去监狱里头搅闹一番,逼迫小尛子承认杀害童贯的罪行。
她一向在家人以及童百万面前撒泼,并且每次撒泼都以童百万低头告终,由此认定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同一个德性,架不住她的死缠烂打。
在她看来,连童百万这样的富翁都得对她俯首帖耳,像小尛子那样的无知少年自然更好对付,说不定她一撒泼,小尛子就会乖乖招认杀害童贯的罪行。
这个窝里横的女人,犯了许多女人的通病,误以为只要自己的丈夫让着她,那么全世界的男人就都得让着她。
所以,当邹忌离开童家的时候,她麻利地召来轿夫,坐上绿呢小轿,悄然跟踪邹忌而来。
邹忌顺利地拿到了童百万奉赠的钱财,一路之上顾自琢磨着心事,万没想到身后竟然跟着伦氏这个大尾巴,当进入狱衙大门的时候,方才察觉伦氏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
“童夫人,你这是——”看到伦氏的一刹那,邹忌很是错愕。
“大人,我来会会那个杀人犯,看看他到底长着几颗脑袋!”伦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邹忌闻言,头脑之中灵光一闪,暗道:这个童夫人,来得正是时候!那个嚣张的少年,别人对付不了,兴许这个女人对付得了,且让她进去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想到这里,邹忌笑道:“童夫人,那个杀人犯是块滚刀肉,不太好惹,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伦氏意气洋洋地说道,“甭说他是滚刀肉,他就是滚刀,老娘也会把他撕巴个稀烂!大人,你赶快放我进去,让我去撕巴那个滚刀!”
邹忌微微一笑,叫来两个禁子,附耳吩咐一番,而后回到后衙。
两个禁子带着伦氏进入监区,径自来到小尛子所在的牢房门口,往里指了一指。
伦氏瞥了他们一眼,大力推开房门,跳脚进入房间,嘶声喝问道:“谁是杀人凶手?给老娘站出来!”
小尛子正在跟胡萨和张拉下石子棋,蓦见一个母老虎般的女人跳进来,登时吃了一惊。
胡萨火急起身,对伦氏说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娘们,怎么在这里撒野?”
伦氏扫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将喷火的目光定在小尛子身上,指着他说道:“我是童百万的老婆,特意来找你这个杀人凶手。快说,你是怎么杀了我家阿贯的!”
一边说,一边往小尛子身上扑。
小尛子闪身躲过伦氏的扑击,反手给她一个大巴掌,冷脸说道:“什么阿贯,什么童百万?你这个泼妇,真他娘的麻烦!”
一边说,一边接连甩出几个巴掌,把伦氏那原本虚胖的脸打得越发肿胀。
伦氏本以为小尛子会像童百万那样只顾被动招架,没想到人家说打就打并且力道甚足,一时之间有些心怯,并且因为脸都被打肿了,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于是稍稍收敛了些气势,不再那么恶发,却仍自围着小尛子转圈,打算跟他纠缠到底。
小尛子通过几个响亮的巴掌震慑住伦氏,而后淡定地坐下,不再理她。
伦氏却不肯罢休,眼见有机可乘,抡起巴掌就要往小尛子的头上扇。
便在此时,她蓦然感到自己的头上似乎挨了一记闷棍。
左右观察一番,发现身边没人,伦氏由不得大声嚎叫起来:“哎呀,来人呐,见鬼了!”
嚎叫未已,又感到肩膀上挨了另一记闷棍。
这一记闷棍把她打得摇摇晃晃,摇晃一阵之后扑地摔倒,差点昏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