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翘探出脑袋来,双手担在轩榥台上,哽噎一口舒爽的清气,眨动着明澈如镜的眸子眄睐扃牖之外的初景,檵木廪蒿,根枝纚纚,葳蕤繁盛,点缀整片院圃。盛秋的太阳逐渐从地平线上撑开一道道光芒照耀在朴实无华的蓬牖茅椽,恰好这一丝丝的阳光方才射晒到王翠翘那对白皙如细陶瓷般的脸庞上,与之前变得更加饱满润滑,这或许是因为清晨的雾珠伴随着一圈圈的光晕扑撒在王翠翘的身上的。王翠翘靥笑满盈,似乎已经忘却了苦闷烦恼,就像是一簇簇凋谢的枫叶飘落满地,它们没有丝毫被秋风吹得瑟瑟凌乱的痕迹,而是工整有序停留在邍隰之所,等待着柔和的日光的到来,沐浴着它们的生长。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男为爱慕者貌’这个道理对于王翠翘来说,毋庸置疑是最佳的选择。王翠翘自打与徐海相认相知了以后,她便开始注重对自己的打扮,以吸引徐海的注意力,她刚开始接触徐海的目的只是受胡宗宪的差遣,与王绿姝共同用美色迷惑徐海,从而劝服徐海招降于大明王朝,这是她们最初的使命与任务。
当初胡宗宪「招降徐海入明麾下」这个计策原本看来是非常渺茫的,自从遇到王绿姝和王翠翘这两位姿色天香的美人过后,他的眼眸子微微一亮,不自觉得颔了颔头,似乎想到了可以用「美人计」来勾搭徐海,借此让徐海等人招降。
经过这些月的漫长等待和考验来看,徐渭给胡宗宪出的这个招降计策果然有效,王绿姝和王翠翘俩人也如约而至的来到了胡宗宪等人的身边,听候胡宗宪的差遣。
这计策从实施开始到如今徐海被捕入狱,前后过程多亏了两女的勾惑,不然的话真的付之东流。可是,王翠翘所行之事,无疑不凭一个小女子的主观臆断所能够担当得起的事情,她也清醒地明白,倭寇之患始于洪武二年(1369年)直至今日,距今已逾百余年了,天下间的黎民百姓常年遭罹边域鞑靼、倭寇海盗的蹂躏、戕害不辜,这一血淋淋的画幕烙印在王翠翘的脑海中,她除不忍直视外,还想也不敢想。直到胡宗宪让她用「美人计」去色诱徐海的那一刻起,在她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各域百姓遘罹边域鞑靼、倭寇海盗的掳夺戕濯,总能让她思绪万千,同时王翠翘也希望能为自己的国家捐一份力,从而解决关于明军与倭寇之间政治军事问题。
自从王翠翘初见徐海的时候,她就对徐海一眼情深了。在使命与爱情面前,她选择了前者,不仅说服了徐海招降入胡宗宪麾下,还煽惑了陈东、叶麻等人,这种舍情救赎的大义,要是让胡宗宪知道了王翠翘的所作所为,定会佩服她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虽是胡宗宪一手策划通过的,在王翠翘看来,胡宗宪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天遂人愿罢了,没什么有违天和的不恭之事,或者说是不容置辩的一个事实而已。
如今徐海已被嘉兴衙役缚押入狱听候发落,接连过了几天了,王翠翘的内心中仍在犹豫恍恍,既然已将“使命”完成了,那么现在的王翠翘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对于王翠翘来说,无疑是深知了这一点,故而徐海被送往大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有着想赴死的念头。
可是,王翠翘总想要了却这桩充满阴谋策划而成的孽缘,都会从脑海中浮现出徐海的身影来告诫王翠翘不要为他干这些傻事而做出牺牲自己生命的鲁莽行径。
每当王翠翘想起脑海中这一画面的时候,是她自己对不起徐海,时不时地淌着热泪叩颡而泣,用以泪洗面的方式洗涤罪孽本身,或许王翠翘能好受一些。
即便如此也时常罹惹陬邑庸人骚扰,王翠翘总避而远之,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些色胚油水之人的诽言,也不想看到他们的指指点点,只求闭闺不户,以缓解自身压抑焦虑的情绪。
随后,王翠翘转身去盥洗室里进行洗漱、打扮。
半个钟头过后,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起围观交谈着什么似的,不由得引起了窗内王翠翘的关注。王翠翘悠悠盥梳着自己的两鬓虿鬈,随即放下盥盆,将衣袖褥翻折了下来,躞蹀地走出盥洗室,望着众人的面,浅笑了一下,“各位,你们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事儿?”
从群众中走出了一个妇孺,说道:“咱们啊,在议论徐海和辛五郎的事情。”
“他们……议论他们干吗?”王翠翘的唇齿微微咬合,似乎已然察觉到了要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即便知道真相的王翠翘,也不自觉得品滋着嘴角所残留的一丝苦涩之味。
“徐海、辛五郎自从抓回牢里,他们不安己分,妄想越狱,后来被楚副将军发现,才制止了他们如此之行径。”
“嗷,原来如此呀……”王翠翘瞳孔颇为凝滞,声音颇为沙哑的回道。
这位妇孺认出了与自己说话的年轻女子是王翠翘,也知道王翠翘对徐海拥有着对普通人不一样的情感,或许王翠翘已经萌生出了恋人般的情愫,对徐海那才是一个痴情不忘意中人。妇孺看到王翠翘的脸庞略显出一副苦涩难堪的表情,就差不多捋清了头绪,原来对徐海还是念念不忘,一提到徐海,王翠翘的情绪就异常的变得很复杂,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失去知觉一样,总之王翠翘现在的内心波澜起伏跌宕,可能随时过来反击,这是妇孺所不能面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