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婉清沉吟,“徐太妃素来与世无争,与母后关系最为要好……这种人要么是真无辜,被旁人嫁祸,要么就是心思深沉,善于伪装,可若是后者,藏了这么多年,她为的是什么?”
谢元灏转动手中玉扳指,“真无辜也好,假深沉也罢,合神香出自她手,总归脱不了干系,来人——”
太监刚垂首领命,里面就传来一个苍老孱弱的声音。
“等等,哀家知道……是谁,咳咳……”
帝后一凛,双双起身踏进里殿,“母后您醒了!”
太后披着外衣咳嗽着,面色仍旧虚白,陆遇宁收好所有银针,拿过写好的药方。
“毒已解,但太后娘娘身子孱弱,需卧床休养,此药一日两次,嬷嬷谨慎些,莫让有心人再有可乘之机。”
桂嬷嬷恭敬接下,“是,多谢神医大人,老奴必定小心。”
太后被搀扶着靠在床头,将视线投到陆遇宁身上,笑容和谐,话语因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
“好孩子,你就是治疗宸儿的神医吧……咳咳,常听他们提及,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哀家这身子,多亏你了,咳咳。”
陆遇宁微微一笑,“太后谬赞,愧不敢当,都是医者分内之事。”
才貌出众,端庄知礼,医术绝伦,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宸儿眼光不错……
“咳咳……”太后的脸色咳得呛红,喉间的铁锈味道仍残存不下。
邝婉清急忙上前给她轻轻顺气,关切道,“母后,您先歇歇,喝点水润润。”
温水顺着口腔而入,滋润干涸的喉管,不适的痒意才缓缓褪去,太后的苍白面色稍显好转一点。
谢元灏这才道,“母后,您适才的意思,是已经知道谁人暗害于您吗?”
太后颔首,静了片刻,“……宣方贞淑来吧。”
“是。”桂嬷嬷领命下去。
“贞贵太妃?她不是已经疯了多年吗,缘何……”邝婉清陡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止了话音。
当今天子后宫和谐,昭锦帝为几位悲苦女子寻了个好去处,即便从无宠幸,也衣食富贵,尊享余生。
一后四妃宛如姐妹,因而邝婉清其实未曾经历过宫中因权势、情爱而起的谋算毒害,但先帝的后宫不一样……
先帝在皇后之下,还有贵妃,四妃九嫔,以及数不清的婕妤容华,真真是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
方贞淑,先帝的贞贵妃,如今的贞贵太妃,其父兄乃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悍臣猛将,早年风头鼎盛,以妃位入宫,半年时间成为皇贵妃,而后诞下秦王,而太后,那时的皇后,刚刚失了亲子。
因此,当年的贞贵妃在后宫众人眼中,风头无两,早已盖过了皇后。
方家更是希望方家女儿能取代皇后,坐上那个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
皇后对贞贵妃的僭越挑衅容忍多年,直到发现儿子的死与贞贵妃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所有的怒火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宣泄到默然不语的皇帝身上。
狂乱的发泄过后,她只说了一句,“……废了我吧。”
皇帝紧紧攥住她的手,话语中带着颤抖的血腥气息,“舒儿,你永远是朕的妻子,你再等等,再等等……朕不会让我们的儿子枉死,朕向你保证……”
皇后将手从他的怀中抽出,温度渐渐冷却,也让她的心一寸寸冰封。
她抛却多年的痛苦隐忍,直呼皇帝大名,“谢廷,父亲为我取名闻舒,是希望我能舒心畅意,平安喜乐,前十数年,确实如此,可跟了你之后,多得是妥协隐忍、委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