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真正看到那双漂亮眼眸里只有淡漠茫然,再无往日里一丝一毫的浓烈情愫,陆遇宁还是感觉头脑微微眩晕,深藏于心底的疲倦颓意顷刻将她压垮。
她想,老天爷还真是不让她好过。
幼时经受那些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关心她,爱慕她,顺从她……从头到尾都那么合意。
如今也没了。
早知道何必来这一遭,丢了自己的心,还弄得如此狼狈……
“小……云爱卿,你可还好?”
昭锦帝看到陆遇宁脸色苍白的单薄身形,就知此行的疲累。
她比蘅儿煊儿大不了多少,却能单枪匹马完成如此重任,不管是作为皇帝,还是长辈,昭锦帝都无比欣慰。
并且在他看来,儿媳妇与女儿并无太大区别,如今却是这般情境,也不免多了几分喟叹。
实在是造化弄人……
陆遇宁掐着自己的手心,无视喉间那抹铁腥的气息,淡然道。
“回陛下,界州之疫已尽数解决,禁卫们分毫无伤,臣幸不辱命。”
在钦差队伍回京之前,关于疫病的所有折子就已经呈到了昭锦帝的案前,钦差是否所有作为,上面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这道述职也只是例行公事,以便于论功行赏。
“云爱卿,你此行居功至伟,理应得到嘉奖,但有所求,朕无所不允。”
“臣无甚所求。”
陆遇宁拱手,“陛下,洪指挥使不日抵达,臣偶感身子不适,先行告——”
话还没说完,陆遇宁就感觉眼前泛起黑蒙的光点,步履不稳,她用手支撑住刺痛的额头,仍感觉意识在不断地下陷。
“阿宁!”
电光火石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上方的谢昶宸猛地起身,膝盖将案桌撞离了原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下来,飞快将昏倒的陆遇宁牢牢搂进怀里。
“阿宁你怎么了!”
“来人,快传太医!”
这一切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包括昭锦帝,无一例外都懵了。
不是失忆了吗?
怎么是这个反应,这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
东宫。
太医院距离东宫不算远,但也要走上一段距离。
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被单行和单远牵着,或者说是被拽着,一路颠簸朝东宫而去。
“单护卫,慢点慢点!老臣快呼吸不畅了……”
单远焦急地催促道,“慢不得啊卢太医!太子殿下那边还等着呢……这样吧,属下背您!”
“欸,使不——”
还没等太医拒绝,单远就一把将他薅到背上,狂奔而去。
看到弟弟如此,单行也二话不说,将另一个老太医背着,朝东宫狂奔。
可怜两个老太医,如同坐了辆快要散架的马车,心肝脾肺都要快颠出来了。
单行单远两人背着“绑架”来的太医,径直进入东宫内殿,“陛下,殿下,太医来了!”
卢、金两位太医晕头晕脑地将将站稳,正要行礼,“参见陛——”
昭锦帝抬手,“免了。”
谢昶宸急道,“快来看看阿宁如何?”
“是。”
两位太医共同看诊之际,谢昶宸站在一旁,两只手无措地攥紧,担忧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后,太医恭敬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大人乃是长时间的劳心损神,身子疲乏,加之骤然受到刺激,才至情绪动荡不稳,猝然晕厥……”
谢昶宸心弦紧绷,急切道,“可有大碍?”
“殿下放心,无甚大碍,只消喝上一剂安神汤药,再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谢昶宸猛地松了一口气,好似卸下千斤重担。
“知道了,将药方交给侍药太监。”
“是,臣等告退。”
昭锦帝看着儿子的反应,心念微动,试探着问道,“宸儿,你……都想起来了?”
宸儿刚苏醒时,对待他们都宛如陌生人,警惕防备,全然不是刚才这副反应。
“……没有。”
谢昶宸摇了摇头,不自觉抚上心口,眉宇间闪过一丝迷茫。
“父皇,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脑海中无半点关于她的记忆,但奇怪的是,儿臣见到她第一眼,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很想,很渴望,心里也好痛,好似被人剜空了一般。”
漆黑凤眸颤动不已,谢昶宸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儿臣对她有种说不清的冲动,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拥抱,甚至……做一些更亲密的举动。”
他望向昭锦帝,眸中深藏着难以解决的困惑。
“父皇,虽然儿臣忘了过往,只隐约记得‘阿宁’这个称呼,但我爱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