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泽直起身子,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认真的说到:“他日,若你身居高位,一定不要放过这些人,他们不死,晋地不安。”
接着又眺望门外,望向天空,幽幽叹道:“晋地不安,则边疆不稳,那东胡犹如恶狼一般,一旦发现破绽,我大梁危矣。”
这位几乎在边疆待了一辈子的老将,面对此时昏暗的朝局,也已经心灰意冷,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贾瓒身上。
“若真有那一天,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贾瓒回道。
他这是实话,不论他如何的居心叵测,至少面对东胡的问题上,他与朝廷的利益是一致的。
在北地安稳下来之前,他是万万不敢贸然动手,以免向李自成一样,被摘了桃子。
田泽点点头,挥了挥手,有些意兴阑珊。
二人沉默一番,贾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试探道:“也不知这些晋商背后,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田泽冷笑连连,道:“六部、都察院、锦衣府,乃至九边各镇总兵等,所覆盖之广,便是老夫也不知具体都有谁。”
他在九边多年,虽也拿过晋商的“犒赏”银子,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环境便是如此,他不拿,别人是容不下他的。
贾瓒听闻其中竟还有都察院的事,心中愕然。
以大梁的官制,都察院对比后世,几乎相当于最高检与中纪委的融合体,乃是反腐的直接部门。
如今竟连都察院都牵扯其中,这大梁的官场,着实令人惊叹。
但回过来一想,就眼下朝廷的这副德行,朝堂上又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凭什么都察院就能置身事外。
“连都察院都这样了,以后还能指望什么?”田泽无奈的叹息,对于时局愈说愈是绝望。
接着又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的怒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邹宽,在先前东胡蛮军攻城之际,竟在京城府中大摆宴席,简直不为人臣。”
贾瓒听闻,苦笑着摇摇头。
国难当头,前线士兵还在苦战,后方朝廷官员竟还能纵情高乐。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有点果军那味了。
果然每一个腐朽政权被推翻,都有它不得不亡的理由。
“此人如此昏庸,陛下是如何处置的?”贾瓒问道。
田泽脸色极为难看,直直的说到:“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罚俸半年?
贾瓒一愣,转念便明白了。
根据田泽的描述,永安帝极有城府,性情沉稳,善于隐忍,等待时机成熟,再一击必杀。
他如此低调处理邹宽,恐怕是不想让此事流传到前线,以免影响前方士气。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此时,外头院落中,有书吏手持书信,疾步而来,道:“大人,兵部公函。”
接过公函,田泽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对贾瓒道:“兵部命你押送俘虏入京,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贾瓒躬身领命,转身而去。
出了总兵府,贾瓒心中有些复杂。
终于,他终于可以回京了。
这些天以来,田泽找他谈过几次话,将当今圣上极为欣赏他的事情与他说了。
这一次回京,他有很大的可能会留在京城听用。
但他其实并不大想回京。
北地多战事,正适合他偷偷发育。
等回到京城,四面八方都是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人,与其和这些人勾心斗角,还不如留在北地省心。
但对此他哪里有资格说三道四,上头一道命令下来,让他去哪,他就只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