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瓒在旁边椅子上撩起下摆坐下,也未先开口回话,而是左右上下扫视着书房装饰。
他很是想不通,这家伙住的不怎么好,家中装饰摆设也不多。
从前院一路过来,也未瞧见有什么三妻六妾之类的,他贪来的银子都用在了哪?
“师兄请我过来,是有话要说?”,贾瓒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如果姜白妄图想向他求情,那他可就真的找错了人。
听到贾瓒话中多有抗拒之意,姜白脸上露出几分苦笑:“话倒是没有,只是为兄……终于有勇气见一见师弟你了……”
自贾瓒来到了江南,他身为简成的大弟子,不论如何也要去拜访一番。
但他即没那个脸,也不敢。
贾瓒是谁?当世战神,大梁第一青年才俊,与他一般受了庞弘迫害,却是一刀一枪的从北疆杀了回来,依旧本色不改。
他自己呢?自打来了江南一蹶不振,乃至于逐渐堕落,与以往他厌恶和看不起的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在贾瓒面前,他只觉得自惭形秽,哪里还敢与他见面。
现在倒是好了,诸事尘埃落定,也就不用顾忌什么脸面不脸面,他也终于可以见一见这位诸师兄弟中年纪最小,却成就最高的小师弟。
“师兄现在后悔与否?”,贾瓒颇感兴趣的问道。
姜白脸上苦笑更甚几分,叹道:“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自打伸了不该伸的手,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师兄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为虎作伥?”,贾瓒缓缓摇头:“老师年纪已经不小,身体又不大好,若他老人家知道师兄你自甘堕落,还不知会有多大反应。”
“老师……”,姜白双眼泛起点点泪光,无语凝噎。
良久,他情绪稍缓了些,才道:“我……对不起老师……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瞅着他这般模样,贾瓒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师兄且自我反省吧,师弟我还有事要忙,保重……”
见也见了,他也没什么话跟这个贪污犯说的。
正要抽身离去之时,姜白却是叫住了他:“师弟且慢,师兄我还有东西要给师弟瞧瞧。”
说着,他又咬牙切齿:“事关于……庞弘那个老贼……”
已经走了门口的贾瓒,立马转过身来。
便见姜白在一旁书架上敲敲打打,最终在一角落处打开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了一大摞书信来。
“这些是多年以来,为兄从各方渠道搜寻而来,里面包括庞弘与诸多官员书信往来,都是他的亲笔书信,现全部交由师弟处置。”
姜白抱着一堆书信放在书案上,扬起阵阵尘土。
其中有些信纸已经微微泛黄,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贾瓒上前几步,从中取出一封拆开扫视,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庞弘与武正轩的书信,内容是让武尽快把银子送到京城来。
看字迹的确是庞弘手笔。
只此一封,便足以证明庞弘与武正轩有着利益往来。
在武正轩的罪名已经坐实了的情况下,庞弘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一大堆。
贾瓒放下手中的信,微微抬眸,好奇的望着姜白。
“这些书信,师兄从何而来?”
姜白立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很是害臊的道:“师兄我……有很多后宅密友……”
后宅密友?贾瓒眉头一挑。
好家伙,竟然这还是个曹贼……
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连连点头。
别的不说,只姜白这个卖相,便足以让那些深宅怨妇们为之疯狂了。
这事到底是不能深入往下聊,贾瓒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番尴尬,望向了那对书信。
这家伙难道不是真正的贪官,而是为了扳倒庞弘,这才以身犯险?
“师兄……你……”,贾瓒正欲开口相问。
但姜白却是明白他想问些什么,伸手打断,脸上挤出几分惨笑,道:“在师弟面前,我不想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差,初时我的确抱着想要搜集庞弘罪证,主动靠近了他们,但……”
讲到这里,姜白闭上了双眼,微微抬起头,缓缓道:“但……后来,我逐渐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他嘴角微微上扬,以嘲讽的语气道:“甚至于如今,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成了当年我最为痛恨的那种人……”
言罢,他睁开双眼,抬头四下观望:“这处宅子,是当年我刚到江南时置办下来的,本以为此生就要居住于此……”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贾瓒已经明白了。
敢情这只是他姜白闲着没事忆苦思甜的地方,怪不得这院子里都没看到他家里人。
贾瓒望着书案上的书信,缓缓点头。
这个姜白也不至于彻底的黑化。
他拿出这些书信后,若是说自己是为了扳倒庞弘才与那些人合流,说不定贾瓒还真的会相信他的话,替他开脱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