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这些年虽是在辽东捞了不少,却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够尽快剿灭东胡。
他身为兵部尚书,自是期盼着能在自己任内收复辽东,这样他多少也能分些功劳,说不定还能趁着还有些力气,借此机会再往上爬一爬。
眼馋首辅位子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但田扶见听及永安帝此言,心头却是如永安帝一般,也开始滴血……
若依贾瓒计划,东胡定然会灰飞烟灭,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这个可能性。
没了东胡后,九边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剩下多少,定然会被不同程度上被裁撤。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有心出面阻拦,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半句能够劝阻永安帝的话来。
只能强忍着悲痛,默默的站在一旁。
“进忠”,永安帝朝旁边唤了一声。
李进忠上前躬身:“奴婢在。”
“拟旨,朕……”,说及此处,永安帝面露悲痛之色。
又是一声长叹后,才下定决心道:“征辽一事,必会使得百姓负担剧增,朕着实不忍,便下罪己诏以告慰天下。”
“陛下,万万不可!”
一听永安帝要下罪己诏,殿内几人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制止。
水溶跪地哭诉道:“《论语》有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此“本”乃国之根本,非一人之荣辱得失。陛下欲下诏自省,臣窃以为此举有违“务本”之道。国家之兴衰,非一君之力,乃群人之共为。”
“今上欲伐辽东,乃国朝为雪耻复土而战,兴正义之师讨伐,人人自当竭力,陛下圣明之君,何有过错可言?”
“且罪己之诏空损皇威,难言不会动摇国本,又未必能收实效。还愿陛下三思,勿以一时之悔而忽长远之计。”
从古至今,对于皇帝本人来说,罪己诏就是一把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双刃剑。
在世人眼中,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但凡朝廷出了问题,永远都是下面的大臣蒙蔽圣听,皇帝永远是英明神武的。
就连岳飞被冤死,千百年来也只是咒骂秦桧,却没几人去骂赵构,可想而知,在封建王权治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说白了,在普罗大众看来,皇帝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神。
神是不能有错的,神也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一旦皇帝下了罪己诏,便等于是自己走下了神坛,向世人承认自己是个人,也会犯错,这自然会让人质疑皇帝本人的能力。
可是另一方面,若是在下诏后及时出台各项政策,弥补过去自己的过失,反而会让皇帝的风评得到大大的一次加强,朝廷也会重新引得百姓拥护爱戴,极大缓解社会矛盾。
若是只管下诏却迟迟不见有动作,便会让人对皇帝和朝廷彻底失去信任,反而会加剧社会动荡。
总之,罪己诏一下,最终是歌功颂德还是受人唾骂,全看皇帝自己有没有改革的信心与决心,彻底没了摆烂的退路。
可惜的是,华夏几千年历史上,下过罪己诏的皇帝不少,但真正能在下诏后立即着手改革的,并且取得效果的,也就只有汉武帝唐太宗等几个耳熟能详的皇帝。
多数人只是流于表面,草草应付了事,毫无悔改的决心可言。
但永安帝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水溶与众人苦苦哀求,他依旧坚持己见。
“卿之所言,朕都明白,然伐辽一事,糜耗钱粮无数,百姓本就苦楚不堪,此回定然雪上加霜,若不发诏,朕何以面对天下百姓,此诏非发不可,尔等莫要多言。”
然而众人依旧不肯放弃,三求四告请永安帝收回成命。
在一片哭诉之中,却猛然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便听贾瓒高呼道:“陛下此举,实乃尧舜之心,禹汤之为。”
“昔尧舜之君,遇有过失,必自责于天地与百姓,以求改过迁善;禹汤之圣,遇有水旱之灾,必自责于身,以为德薄不能化育。”
“今日征辽之事,必然加赋税于民,然陛下心怀愧疚,决心下诏自省,实乃尧舜禹汤之心行也。”
“陛下以此自责,实乃圣明之举。臣观之,陛下之德,已超越历代圣君,唐皇汉武均不及也。”
“诏之必天下震动,百官称诵,万民欢呼。臣坚信,当陛下明主,臣朝必迎益昌之时。”
这一通的高帽戴的永安帝暗爽不已。
但却使得旁边的谭青和田扶目瞪口呆。
这种吹捧言论从他口中说出,满满的都是违和感,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倔驴一般的贾瓒吗?
他们与贾瓒的接触也止步于朝堂,极少如今日这般在不公开场合共事,对贾瓒了解并不太深。
今日一见,他们便不得不佩服贾瓒。
要不然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国公呢,自己有本事还不说,这一通溜须拍马的本事也是常人难及。
倒是与贾瓒接触比较多的忠顺王和水溶对此见怪不怪。
永安帝龙颜大悦,嘴上却是谦逊道:“朕才疏学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