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辞信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让他刮目相看,从前只知她是名满东都的第一美人,又是端方有礼的大家闺秀。
今日一番谈论下来,只觉得她有着与旁的女子截然不同的沉稳,甚至还极为聪慧。
她知道在最坏的情况下,做出最优的选择。
她还知道争取让与沧辞暮关系最好的沧辞献去楚州,如此有胆识又懂时局。
可惜,就算沧辞献那个蠢货去,他们也都只有一死。
因为太子不会让他们活着回来,他同样也不会。
沧辞信一只手放到了赫连如月削瘦的肩上,
“好,都依你。但是本殿希望,六皇弟去楚州时,带去的除了父皇的圣旨,
还有赫连小姐亲手写的退婚书,而且退婚一事,全是因赫连小姐爱慕本殿。
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免得伤了我与三皇弟的兄弟情份。”
赫连如月想挣脱开肩上的手,那大手却微微用力桎梏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赫连如月终是忍住了,未再挣扎,任他握住,这是交易,不是吗?
如果这样真的能保全辞暮哥哥,她这副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辞暮哥哥会活着,而且,辞暮哥哥不会伤心吧?因为他还有颜初陪着呢!
沧辞信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双目含泪,眼神幽怨中带着绝望,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不公。
但依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写给三皇弟的退婚书,赫连小姐照此誊抄一份即可。”
赫连如月木然的抬手接过,“大婚之期,需定在辞暮哥哥回到东都之后。”
沧辞信放在她肩上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来,神色也阴冷了一几分,
“赫连小姐似乎不太懂眼下的局势?”
赫连如月终是绷不住了,声音有些颤抖,
“二殿下定然也不想要一具尸体。”
末时,沧辞信笑了,这样的女人凭什么是沧辞暮的,这世间好的一切都应该归他。
他甚至能想到,未来赫连如月成为他的皇后,也定能将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她从小在宫中学习礼仪,毕竟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聪慧。
如此倾城之貌,再加上左相府的势力,与他简直是天作之合。
现下太子有舅父右相,他娶了左相府嫡女,自然也得了左相一派的支持。
鹿死谁死,还未可知。
“赫连小姐不妨试着接受本殿,你我二人虽然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但本殿不会亏待于你,
他日必许你中宫之位,母仪天下。只要你还活着,本殿就会保左相府周全。”
赫连如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
青枝早已神情焦急的等在那里,看到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上前,
“小姐,你去哪了?女婢四处都未寻到您。”
赫连如月并未回答,径直走向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安静的往下走,仿佛走入地狱。
从此这人间,于她,与地狱又有何异?
赫连如月神色木然的回到左相府,夜已深,青枝见小姐还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小姐,夜深露重,早些安歇吧?”
赫连如月并未抬眼看她,声音轻飘飘的,“青枝,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青枝只觉得今日小姐的模样很是吓人,但却不敢多问,退了出去。
赫连如月拿起笔,长安调查过,如今颜初也在楚州。
原来早有女子也愿意陪着辞暮哥哥同生死,可明明她也愿意的,终究是命运弄人。
也罢,既已如此,便成全了他们二人。
就全当是她见异思迁,爱上了二皇子,所以主动退婚,这样辞暮哥哥也不必对她心怀内疚。
打开沧辞信早已写好的退婚书,
“与君至幼时得先皇赐婚,苦守多年,聚少离多,早已倦怠。
今与二皇子朝夕相伴,方尝情之滋味,意在朝朝暮暮,
亦知从前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如今与二皇子方是真心相爱。
不日将嫁与二皇子,与君,此生陌路。”
赫连如月方提笔,泪已潸然,落在纸上将那字印得晕开,像一朵朵黑色的梅花。
抬手撕下,卷成一团扔掉。
提笔又写,又扔掉.....
赫连如月反复写,反复写.....
直至东方泛白,青枝走进屋来,被满屋的纸团吓了一跳,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一夜未睡?”
赫连如月将手中的信,死死抓住。
青枝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
“小姐,您可别熬坏了身子,奴婢伺候您睡一会儿吧?”
“不必,将这些纸团都烧了吧。”
快到中午,便有下人来报,“小姐,六皇子来了。”
赫连如月赶紧起身,一时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青枝赶紧一把扶住。
搀扶着赫连如月到了前厅,沧辞献已经坐在那里。
沧辞献见到她来赶紧起身上前,神情万分喜悦,
“三嫂,父皇下了圣旨,命我去楚州将三哥接回东都。
我现在就出发,怕三嫂担心,所以来告诉你一声。”
赫连如月听到这个消息,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