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客气了,陛下。”龙中堂并未听出黄帝话中的弦外之音,可看着静静装睡一动不动的姬灵,猛然想起身患怪病昏迷不醒的叶翠,不由心情沉重,伤感满怀,又不想在黄帝面前真情流露,急忙强作镇静,岔开话题道:“早点歇息吧。”
黄帝敏锐地察觉出龙中堂心神不定,却也不便深究,默默点了点头,缓缓盘膝坐下,运功周天,不大一会儿便心神合一,渐渐进入空明之境。
龙中堂虽然看上去也和黄帝一样盘膝静坐,闭目养神,可心中却前思后虑,愁绪万千——忽而担忧能不能顺利救出武罗;忽而担忧如何面对姜尤和父亲;忽而思考如何劝阻双方战争;忽而又对此情此景感到糊涂和迷惘……
神思恍然中,他渐渐变得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一阵“扑棱棱”的飞鸟展翅声。
他陡然惊醒,急忙起身而立,顺声望去,只见天将破晓,柔光微露,淡淡的晨霭,随着习习的凉风飘来荡去,好像一团团若有若无的洁白轻纱,正欲把空旷无边的树林团团罩住,却又被几十只黑白相间的长尾鸟雀腾空而起,撞个稀碎,抖抖索索的寻求着重新凝结。
这些鸟雀浑然不知它们已经伤害到别人,依然争先恐后地蹿上高空,展翅高翔。
它们时聚时散,时高时低,手舞足蹈地在树林上空盘旋一圈,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东西落在鸟巢似的,几乎同时收拢翅膀,好像几十颗流星骤然从空而落,齐刷刷地投入林中,眨眼便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龙中堂出神地凝望着空空如也的树林上空,望着暗蓝色的天空,望着渐渐发亮的几朵白云,忽觉纷乱的思绪好像随着飞鸟如林一起沉入心底,让他心中一片安宁,一片恬静。
他任由渐渐发力的晨风掀起丝丝长发,扯动衣襟裤脚,一动不动地久久伫立,暗自感悟——这些鸟雀,不管飞往何处,不管飞多高远,不管有没有寻得食物,不管有没有喜悦烦恼,每当夕阳西下,总会倦鸟归林……
“敖继,看什么呢?”
一声轻柔的关切问候,倏然打断他的沉思。
他蓦然惊醒,转身回头,却见姬灵和黄帝早已起身而立,四只眼睛正好奇而又关切地注视着他。
“刚刚飞起一群小鸟。”他微笑应声道:“天色尚早,您不再休息会儿吗?”
“趁着凉快,还是赶紧走吧。”姬灵嘻嘻一笑,转而看向黄帝,讨价还价似的商量道:“哥呀,咱们天不亮就赶路,中午天热时,可要多歇会儿吧?”
“太阳都出来了,还说什么天不亮?”黄帝抬手指指渐渐暗红的东方天空,揶揄笑道:“快走吧,希望今天遇到人家,既能借宿一宿,还能打问路径。”
“好嘞好嘞。”姬灵心情大好,连声应着,拎起包裹背在肩上,却一眼看见地上被褥还在,急忙连声催促道:“敖继,快收了被褥,看能不能追上我?”
说完,不等龙中堂应声,她自己已经撒开脚丫子率先跑了出去。
“傻丫头,总也长不大。”黄帝又好气又好笑却还又无可奈何地嗔怪一声,俯身拎起包裹,既像鼓励龙中堂,又像给自己打气似的轻笑道:“放心吧敖继,咱们疾行快走,日落前至少走他个百八十里吧?就算遇不到村寨,好歹也会遇上几个来往行人吧?”
“陛下说的是。”
龙中堂满怀希望地应了一声,紧随黄帝身后,大步流星地向前方走去。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从朝阳冉冉升起一直走到夕阳匆匆落下,他们不仅没有遇到一个行人,甚至连一丝鸡鸣狗叫也没有听到,更别说让他们一心憧憬的村落山寨了。
夜幕降临,他们只能满怀沮丧而又无可奈何地再次仰望星空,席地而眠;天将拂晓,他们只能鼓足干劲,披着晨曦再次踏上征程,再次迎来星月,再次憧憬明日,再次开启轮回……
一路之上,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似曾相识的轮回,经受了多少天艰苦跋涉的煎熬。
他们踏过茫无涯际的草原,穿过荫翳蔽日的林海,翻过巍峨狰狞的山岭,趟过风急浪高的河流……
好在不管林间草地还是高山丘陵,尽管到处荒无人烟,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飞鸟成群,走兽成伍。甚至每当穿越河流湖泊时,还能捕捉到鲜鱼嫩虾。虽然缺油少盐,难以煎炒烹炸,好歹却能填饱肚子,不至于忍饥挨饿。
只是,越往前走,他们越感到惴惴不安,迷惘无措。即便每日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即便每晚遥望北极星高悬夜空,他们依然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但是,怀疑归怀疑,担心归担心,他们却丝毫没有减缓行路的速度,甚至开玩笑似的下定决心,哪怕走错了方向,也要一条道走到黑,一直走到大地的尽头,一直走到无路可走,才会调转方向,回头从来。
有了这份破釜沉舟之心,他们心中的煎熬似乎减轻许多,甚至还不无自嘲地把这场坎坷跋涉当做观风赏景的长途旅游。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数日后的一天,他们在一个树木稀疏花草繁茂的小山包上又迎来一个鸟语花香的早晨。
一觉醒来,黄帝蓦然睁眼,只见朝霞满天,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