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黄帝忽觉风后此言不善,谦辞一声,言辞恳切道:“不才所言具是寻常道理,只是足下和众位弟兄过于悲痛而稍稍忽略而已。至于最终如何定夺,还请足下明断。”
风后气的牙根发痒胸口发涨却还无处发泄!心想:我说杀老虎,你说按道理不能杀老虎,罪责在这姓牧的;我说杀姓牧的,你又说按道理误伤人命罪不至死。既然我说的都不合理,你说的都合理,那我除了按你说的做之外,还能决断什么?
气恨交加中,风后忽然灵机一动,迎着族人们期待的目光环视一周,满面严肃地问道:“弟兄们,大家有何话说?”
问话声中,风后已经打定主意——但凡有一个人提出杀死老虎或者姓牧的,他便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偷袭牧娃,哪怕最终难以成功,誓死也要扞卫六合寨兄弟们的生命安危。
可是,他话音落处,六合寨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犹豫不决中居然无人应声。
因为,面对黄帝的辩解,面对如绵羊一样温驯的小花,面对天神下凡似的牧娃,面对众人拥戴的风后寨主,再想想不幸摔死的族人和尚在家中悲伤哭泣的死者家眷,他们也是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又怎敢随便出声呢?
风后一见此景,不由大为尴尬,沉吟片刻,正欲再次发问,却见离他最近的一人轻咳一声,又稍一犹豫,迟迟疑疑道:“二哥,我觉得……不管他说的有理没理,我们都听你的。”
风后微微一怔,非常意外又非常欣慰的看着此人,静静回道:“这只是你的想法,虾球兄弟。不知其余兄弟……”
可风后话没说完,却见周围族人好像突然梦醒似的,纷纷大喊大嚷起来——
“对,二哥,我们听你的。”
“放心吧,二弟,你说咋办就咋办。”
“您就下令吧,愿打愿杀都行啊。”
“什么理不理的,不行就拼了。”
“对,大不了一死。”
……
其实,人世间有时候就这么奇怪——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不是一眼便能看出有利可图的好事,只要稍微有些左右为难,只要无人打头,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也许所有人都会眼睁睁地看着而无人去做。
但是,只要有人勇敢地第一个站出来,哪怕仅仅唯唯诺诺的哼唧一声,那么,也许不用他付诸行动,身边那些观望之人便会再无顾虑,一哄而上……
眼前场景,便是如此。
随着虾球率先出声表态,其余众人顿时醒悟,纷纷抛弃心中的胡思乱想,争先恐后地表示着对风后的支持。
不过,这群看上去完全拥护风后的人们,虽然忠心耿耿地大喊大嚷,可他们心中也许依旧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也许有人表里如一,确如虾球所说,一切以风后马首是瞻;
也许有人觉得死者太过冤枉,应该杀死老虎甚至杀死牧娃为他报仇;
也许有人和黄帝一样,愿意谅解这对无心为过的一人一虎;
可也许还有人暗藏着别样懊悔——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抢答?这么一个巴结寨主的好机会,却让虾球这小子给抢了去!
但是,虽然族人们的支持让风后非常欣慰,可如何处置这一人一虎的皮球却被族人们齐心合力的又给踢了回来。
风后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声,抬手示意族人们停止喧闹,左看看满面期待的黄帝,右看看面无表情的牧娃,稍一沉吟,沉着道:“姬云,若如你所愿,不让他们偿命,该当如何补偿?”
黄帝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诚恳应道:“足下深明大义,宽厚为怀,实在令人钦佩。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不管如何补偿,也难以挽回逝者的宝贵性命,难以弥补其家眷的心灵创伤。所以,不管逝者家眷提出什么要求,我们必定力所能及地满足他们。”
眼见黄帝如此诚心实意,风后心中稍稍舒服一些,喟然叹息道:“唉!他们正自悲伤惶乱,哪有什么主见?不如我和在场的弟兄们一块来斟酌一二?如何?”
“甚好。”黄帝急忙点头应道:“足下敬请吩咐,不才等洗耳恭听。”
“其一,”风后抬手指了这牧娃,淡淡道:“你留下来……”
“我?”牧娃愕然一惊,心想:不是不用偿命了吗?为何还要我留下?正欲相问,却见风后继续道:“……替他赡养父母,扶养妻小,不为过吧?”
“啊?”姫灵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在这儿过一辈子吗?”
“灵儿,休得多言。”黄帝急忙喝住姬灵,满怀期待地看着牧娃,正欲好言相劝,却见牧娃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自幼父母双亡,会把他们当做亲生爹娘一样照料的。”
“哼!”风后对牧娃诚恳恭顺的态度非常满意,却依然面无表情,轻哼一声,继续吩咐道:“其二,倘若遗孀另嫁,你又娶妻生子,不得心生二意,厚此薄彼,虐待孩子。”
“您大可放心。”牧娃苦笑道:“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娶媳妇。”
“啊呀,那怎么行呢?”姬灵又忍不住了,笑道:“不娶媳妇怎么生孩子?不生孩子,以后谁给你养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