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旁人而言,他谢安是“有匪君子,如琢如磨”,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存在,于她而言,却是不可招惹的小人。
——谢安明白了。
他有些委屈,可再回想从前对她做过的事,把她逼上那样的绝路!
他便自知,他不配委屈!哪怕她有误解,那也是因为他做得太绝!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谢安心窒不已。
纵然早就猜到,明说出来,很大概率会面对这样的结局。
他本以为,他已经有足够的准备来面对,结果……
他还是没有,骨子里的卑劣!暴虐,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摧毁。
有邪恶的声音一直在蛊惑他,「囚禁她!撕裂她!毁灭她!」
可是,怎么舍得?
从来都舍不得。
他之本性,恶且劣。
年轻时,没有分寸,已经伤她够深了。
那时候是不明白,伤人伤己犹不自知。
现在都明白了,又怎么还能舍得呢。
就像是一直在深渊里的人,忽然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速光,不懂事时,觉得光碍眼,只想要将之灭绝!灭过后,才知道那光是多么的珍贵、美好。
他想拥有光,但光从来都不愿意与黑暗为伍。
……
“怎么样?”
弹完的明悠问道。
“很好。”
谢安垂着眼眸,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泄露破碎。
“我就说嘛,我不可能学不来。”
玩笑道来的明悠很清楚,自己弹的琴音,他是听得懂的。
于是别的话,她都没再说,过犹不及,聪明人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那我们现在是回城,还是再等等?”收起古琴的明悠,转口问来。
谢安便安排道,“再等等吧,此地的暗道都炸毁了,城内的情况还尚未完全分明,你在这儿,安全些。”
“好。”明悠也没坚持要回去,她知道谢安是对的,排查清楚一个村庄,远比扫清整座城容易得多。
只是,她原以为被她拒绝后,谢安应该不会愿意再看到她,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倒没想到他还挺冷静。
看来前世的经历,倒也让他成熟了很多,至少情绪还算稳定,那多半也不会再针对她黑化了?
“去吧,若是饿了,就跟长恒说,他会安排。”谢安叮嘱完,就已拿过明悠续写完的奏报,仔细凝看。
明悠倒不走了,“我没哪里写得不好的吧?”
谢安没立即回答,等看完了,他才挑出几个不够周到之处,加以点
拨。
明悠顿时安心不好,因为有两个破绽,是她故意为之,她就想看谢安是否会点明,还是会不管她了。
“军报上达京城,会先经由兵部赵尚书之手,再至内阁,由三位阁老票拟后,才呈至陛下跟前,这里可能还会经过刘喜之手,之前还有段时间会过我眼。
而今,我的位置换上了太子,太子若拿不定主意,则会请教詹事府的少师、少傅,李少师自不会对你不利,但少傅于你并无交情。
是以,不管何时奏写折报,你都得留心不可于言语上,叫这些人心里不适,至少也得让他们不会压下折子,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得对这些人了若指掌。”谢安并无藏私。
明悠也听得认真,并请教了其中几人的忌讳,一下就谈到了午膳时分,适风都送饭过来了,他们才暂停下来。
简单的农家菜,味道还可以,明悠动脑子动得也饿了,吃的时候就顾着埋头苦吃,谢安倒不断往她碗里添菜,但他自己没怎么吃。
明悠不得不挡住碗,“你也吃啊,别光顾着我了。”
“没什么胃口。”谢安见放不进她碗里,就往她嘴上送,“你对我有偏见,是我应得的,你现在也
不想听我说,我明白,但我自己的心意,我还是清楚的。
两次在你这儿表明心意,都没成,还不允许我失意,没什么胃口不成?我心眼是不大,但在努力改了,你不信我,我们来日方长,可好?”
明悠:“……”
不知该怎么接的她,真不想有任何的来日方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谢安比蛇毒多了!
谢安心下稀碎,渊眸里,也有藏不住的情愫缓缓溢出。
真的是只小野猫啊,本就不亲近人,他还是那个伤害过她的人,她更不会亲近了。
“罢了,不说这些,你吃吧,吃好了自己玩。”放下筷子的谢安,也不留在膳桌上碍眼了。
暂离此间的他,去看那些正在被审的村中细作了。心情不佳,但舍不得再伤到明悠的他,肯定是要发作在这些人身上的。
不过明悠是半点没察觉的,因为这些人惨嚎不出来,毕竟怕吓到她的谢安,根本不会让受刑者溢出半点动静!
否则,他的小野猫会以为,他是在杀鸡(细作)儆猴(她)呢。天地良心,他可真没这意思。
然而,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