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的木屋陷入了沉默,沉默得振聋发聩。
“本伯与你们草原也交锋了许多次了,每一次本伯都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对待。”
“但每一次,你们草原的猛士都让本王失望了。”
“在这十二分的精力中,本伯要拿出十分的精力来应对后方的掣肘。”
“比如这次的风浪城。”
“于是,本伯发现,只要解决了后方的掣肘,草原王庭的军队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对了,忘了告诉你,此次本伯出击吉蛮部,行踪隐秘,就连风浪城的人都不知道某出去了,所以理所应当的格外顺利。”
“吉蛮部号称战兵一万,但本伯将他们全部剿灭,伤亡不过五百。”
“而你那过万的王庭精锐,本伯将其平灭,同样如此。”
“相比于战场上的厮杀,官场之上的厮杀更为险峻,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所以,草原六王,在煌煌大乾面前,不算什么,内部问题解决之后,都是土鸡瓦狗。”
“待本伯灭掉其五人后,你可以成为汗王,甚至可以并入大乾,成为大乾第一位异姓王。”
“如何?”
林青所言句句珠玑,像是尖刀一般刺入了拓跋砚的胸口,比之这些日子来的刑讯,还要来得痛彻。
就连拓跋砚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说得对。
大乾一旦解决了内部问题,草原..轻易就会被拿捏。
只要终止盐、铁、糖、药品、茶叶等互市,不用几年,草原王庭就会病的病,死的死。
事实上,在大乾太祖年间,太祖皇帝就是这么做的。
每年都要出关杀一波蛮子,摧毁一些草场。
而且还控制了这些物资的互市,每年只有那么一点份额,而草原诸部,为了这一点份额的互市,杀得血流成河。
反正没有物资迟早会死,不如搏一搏。
就连草原王庭的贵族都承认,那是最强的草原王庭,也是最弱的草原王庭。
那时的草原战士,连年征战,但就是此等精锐,每年都要被疾病,饥饿,寒冷带走一大片。
如今各种资源唾手可得后,草原也强了,但也弱了。
这些不光是草原的贵族们知道,大乾朝堂的衮衮诸公同样知道。
但想改,没门。
谁改,谁死。
无他,利益相关。
“大乾积重难返,凭你还做不到这些。”拓跋砚沉声开口。
“总有机会的,为什么不试试呢?本伯在一年之前还是奴仆,如今呢?”
林青第一次露出了笑意,也是拓跋砚第一次在林青身上感受到了,
——少年意气。
拓跋砚沉默了,他在二十年前同样不招父亲待见,但就是这样一个最没有希望的儿子,成为右日逐王,复兴了“拓跋”这个姓氏。
“你想怎么做?”拓跋砚问道。
林青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等你回到草原后,继续与大乾合作,不过对象由风浪城,变为大乾朝廷,陛下那里本伯去说。”
“当然,你也可以与某一同到大乾京城,见一见陛下,也看一看京城。”
“至于回到草原之后,就由我们一同来消灭其余五王。”
扑通扑通..
拓跋砚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在加快,浑身血液流速也在加快,使得那些结痂的伤口,重新流血。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诱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不想留在大乾。
他想回到草原,拓跋氏的复兴,他还没有完成。
“你想要什么?”拓跋砚压制住心里的激动,问道。
“本伯说过,西虎城之事,当年二十万乾军为何要在冬日主动出击,粮草充足为何不固守城池,为何粮草缺失的蛮族不退却,本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林青身上的气息愈发危险,眼中充斥着的是仇恨,三年多的仇恨,三年多忍辱负重!
终于让他找到了查明真相的机会。
平远侯府一千七百西十人不明缘由满门抄斩,到底是为何?
拓跋砚嘴角露出笑容,眼中出现了嘲讽:“若本王告诉你,粮草充足的是左贤王呢?”
轰隆隆—
大乾西北的天空少雨,并且大多集结在夏日,如今秋日己至,天空中却响起了大雷。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风浪城中回荡。
秋前秋后一场雨,白露前后一场风。
秋日的雨一旦落下,意味着炎热的高温也要悄然离去,温度会随之下降。
同样地,林青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步下降,内心一片冰冷。
粮草充足的...居然是蛮子?
他们哪来的粮食?
林青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平静。
缺粮的..是城内的二十万乾军?
林青的呼吸猛地急促,冬日作战,粮草最为重要,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何蛮子久久不退。
而一向以防守擅长的父亲,为何要在冬日贸然出城迎战。
冬日、缺粮、人困马乏,久被围困,军心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