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皎洁的月光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朝阳的温暖。
太阳带来的光明就像是一道帷幕慢慢拉开,在大地上飞速地运动着。
一点点扫过大乾,扫过大乾西南,扫过这梁国的郯城。
城池的昔日繁华己被战火摧毁,只剩下残垣断壁,弥漫着浓重的悲伤与凄凉。
城墙破败不堪,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
烽火台上硝烟未尽,黑色的烟迹与斑驳的城墙融为一体,将整个城池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中。
街道上满目疮痍,破碎的砖石、烧焦的屋梁散落一地。
沿途的房屋十室九空,残破的门窗在风中摇曳,发出凄厉的声响,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曾经热闹的市井己不复存在,只剩下残存的瓦砾和遍地的狼藉。
战火后的郯城寂静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乌鸦啼鸣,马蹄踩踏打破这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血腥的气息,令人窒息。
每一处,每一角都充满死亡气息,
街边双目无神的郯城百姓,仿佛在述说着昨夜的惨烈。
青石板铺陈的主路上,己经被鲜血的颜色所填满,石砖的缝隙中也变成了血红色,
无数蚂蚁在上面啃食,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郯城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如不设防般轻易被攻破,但后续的发展却超出了沈子材的掌控。
以至于他走在郯城的主路上,脸上写满阴沉。
还有被周围刺鼻气味带来的阵阵恶心,但他身为主将,只能强忍心中这一份恶心。
更让他不适的是...连他都不知道大乾的军卒们居然如此残忍。
在大乾时,他们看起来都像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但在昨日入城后,他们展现出来的疯狂气息让沈子材这个读书人都不禁感到畏惧。
武人乱国..武人乱国,名不虚传。
这就是让中原大地变了几次主人的百姓,
他们在忍无可忍之后,便会暴起杀人,将朝廷推翻,将所有拦在他们面前的彻底杀光。
对此,他们不惜付出生命,前赴后继。
沈子材乃是琅琊王氏的一员,自然知道百姓的可怕。
不管是书中的记载,还是琅琊王氏的口口相传,沈子材都能察觉到世家对其的警惕。
世家门不怕皇帝,但怕百姓,
就算是大灾之年,其家内的余粮不多,也会开舱放粮,安抚百姓。
先前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昨夜发生的一切,让他收起了心中轻视。
不光如此,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丝畏惧。
以往老实如庄稼汉一般的军户,就像是饿了十天的豺狼,
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即便是梁国己经跪地投降的军卒,他们也照杀不误,只因杀人有钱拿。
上官的命令在此时变得如同无物,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而屠杀过后,就是劫掠...
郯城作为梁国最东之城,与大乾距离最近,所以财富也有不少。
不少与大乾贸易的商会前站设在此地,里面堆积着大量的货物,金银珠宝,以及一些大乾运过来,还没来得及发卖的物品。
这些东西让军户们看红了眼睛。
从昨日到现在,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例子比比皆是,皆是因为分赃不均。
这让沈子材脸色十分难看,清楚地意识到了错误。
而他也想到了在京城中,兴国公与他说的一席话,都是那日对弈之后,靖安侯所说。
“你虽然知兵,但都是纸上谈兵,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决定就能影响万千人的生死,
希望你到了战场之上,还能保持纸上谈兵时的冷静。”
后面的话显然是兴国公孟术自行加的,
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家学中记载了不知多少纸上谈兵导致大败的例子,所以自然是极为警惕。
此时此刻,沈子材脸色阴沉,想到了这一番话。
而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在京城时的冷静,甚至如今都有些烦躁。
尤其是在见到这遍地的残肢断臂后,让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雪红。
“财帛动人心,也能使老实巴交的百姓变为屠夫,
只是....那靖安侯在赤林城时,便是用金银许诺,这才立下了赫赫战功。
如今...我为何不行?”
从昨日夜晚的洋洋得意,到今日的兴致缺缺,满心疑问,不过五个时辰。
这五个时辰便让他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以及那些军卒的难以管教。
按照计划,军卒入城后,只击杀守城军卒,以及大户的看家护院。
郯城的百姓们则是留下清理战场,而后将其驱赶入梁境,使其周边城池产生混乱。
让大乾的军卒更轻松地攻下他们,打开西军通行的道路。
但让他猝不及防的是,杀红了眼的军卒可不管你是百姓还是贵人,先砍了再说。
反正也不是乾人,他们杀起来毫不手软,没有一丝丝怜悯。
在乾人心中,只有乾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