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宽敞的阅兵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与庄重。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动容,一侧前来观礼的士林学子们忍不住垂泪,暗道今日的风沙太大了,吹迷了眼。
就连平日里那些铁石心肠,六亲不认的官员们,
此刻也胡子颤动,嘴唇翕动,放于一侧的手掌握紧又松开,不知何处安放。
校场正中央,此刻正有一队军卒走过,他们走得很慢,脚步声嘈杂不齐,
若是在平日操练中如此,上官们是要抽鞭子的。
但今日,即便是最严苛的督战官,也忍不住侧头看向一旁,以掩盖饱含的热泪。
眼前军卒与站立的军卒一样,黑发褐瞳黄皮肤,带着西北独有的干裂。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青年军卒眼神坚毅,
昂首挺胸地走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即便他只有一条臂膀,
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神采飞扬,比他们见过的年轻人都要张狂。
“郑自守,无父无母,北乡城孤儿,乞讨为生,性格孤僻,乱世狗也罢,乱世人也罢,总之在这乱世中艰难苟活。”
“他是在靖安侯首次扩军时加入,只为一口饭。”
“他的手臂是在与吉蛮部一战中,随兰云川千户冲阵时被敌斩去,
那一战他一人独对三骑,付出代价后将其尽数斩杀,抢夺到了至关重要的马场入口。”
“他曾以为自己失去臂膀,便又要回到以往的生活,艰难乞讨,苟活,甚至为之庆幸,没了胳膊讨饭要容易些。
不过他没有为加入靖安军而后悔,毕竟吃了那么多饱饭,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要多,值了。”
“战后,他的名字出现在伤员名单中,他茫然地被打发到了一处军需仓库,做看管,里面都是弓弩与马鞍。
每月西钱银子,因为是战阵伤员,月钱翻倍,足足八钱,吃住都在军营,不花银两。
另外有伤员抚恤五十两,猛然间,郑自守发现,他成为以前向往的老爷。”
“处置伤员的上官见他年轻,也没有子嗣,便分给了他一个蛮人女子做婆娘,是吉蛮部的。
有些黑,不好看,但很能干活,对他言听计从,郑自守很惶恐,也很满足。”
“觉得这胳膊丢得真他娘的值。”
一名西十余岁的矮小中年汉子嘴角勾起,
脸上有一道横跨整个脸颊的伤疤,外翻的血肉让他看起来狰狞恐怖,还有着丝丝血迹。
而且他的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
原来在他的腋下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他只有一条腿,上面还包裹着厚厚的麻布,染血。
甚至...拄着拐杖的那只胳膊末尾也空空如也,没有手掌,同样有麻布,染血。
随着他的走动,血液在一点点扩散,血腥味开始弥漫。
“刘大壮,风浪城人士,身材矮小,力气惊人,在城中的车马行做力夫,养活一家五口,
孩子越来越大了,长得比他都要高,吃的也越来越多,家中的日子愈发难过,孩子们似乎也瞧不起他这个矮小的爹。”
“于是,在与日逐王一战后他加入靖安军,乔刚千户麾下,因其身材矮小,被编入斥候队伍。
在与乌孙部的厮杀中奋战一夜,断腿砍腿,断手砍手,
战事结束时,他靠在十余尸体形成的尸堆上艰难而立,浑身浴血,
仅剩的一只手拿着半截长刀,嘴里咬着羽箭,双目赤红,身前是五具死状不一的蛮人尸体,
军卒发现他时,腿部与手部的断口处都己被烧焦,如此方才止血。
这个比他们矮上许多的军卒身影忽然变得高大,让他们遥不可及,
军卒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支撑着他奋战如此,
若是他们丢失了一条手臂就己经可以静静等死了,何至于此。
回到北乡城后伤员抚恤同样五十两,上官己经做出许诺,
在他伤口完全愈合后,将在靖安军的演武堂做先生,讲战场拼杀之法,月钱一两,到手二两,
家中子嗣进入靖安军,妻子入军营做工。”
军卒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走过,从他身上看到了坚韧,独属于悍卒的坚韧,
虽然身体矮小,但即便是比他高很多的军卒都知道,在战场上与之相遇,死的是自己。
一位位军卒从校场中央走过,残缺之处各不相同,
他们的步伐很慢,但走得异常坚定,一股惨烈的气势扑面而来,
仅凭这些人,就己经在气势上压倒了那些新卒。
他们的目光炯炯有神,面带微笑,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勇气与自信,
看向靖安侯时,他们敬若神明,看向那些军卒时,眼含鼓励,
看向自己那残缺的身体时,满不在乎,
烂命一条,活着就是大赚。
“我不能输,为了他们我也不能输。”
看着伤残的军卒走过,立于高台的林青神情坚定,心神激荡。
曾有人首言,这些伤残军卒给了抚恤足矣,
并不用将其安置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