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汉皇帝坐在御案之后,脸色阴沉似水,沉默不语,心中一阵后怕,同时不免生出一阵悲凉。
若不是这二人提醒,他可能还想不到这一可能。
京畿之地以北便是彭州,那里是大乾重要的粮仓,
也是极为重要的产粮地,只因那里地势平坦,
每到秋日,与那些多山林的州府不同,
彭州一望无际,遍地金黄,几乎看不到一座高山。
而这,若是有赤林城为依托,那便是天赐之地,大乾根基所在。
可若赤林城丢了,那这彭州,便是京畿之地的厄难!
寻常斥候千里加急,日夜不停,一昼夜便可赶来京城,
就算骑兵慢一些,疾行之下,付出一些代价,三日也足够了!
想到这,光汉皇帝明怀瑾顿时感觉头颅一阵剧痛,
那左贤王他也知晓,手段了得,压盖其余王者。
宫慎之与王无修能想到的,他定然也能想到!
一时间,光汉皇帝眼神空洞,怔怔地看着身前御案上的奏疏,
昨日他还在考虑给西军与林青如何封赏,加上大婚一事足够让百姓过个好年。
如今,不到一日,局势急转首下,就连京畿之地也不安全。
他这个皇帝还能做多久都犹未可知。
一股深深的无力袭来,
他殚精竭虑,日夜不停,为何这大乾总是出乱子!!
明明草原大部己经六去其一,局势逆转指日可待,只等林青继续攻伐,
但...如今九边也去其一,那绵延在大乾边境的九边防线,顿时如同虚设。
局势甚至比以往要更坏。
光汉皇帝忽然感觉一阵疲惫,胸口发闷,
他声音轻缓,带着无可奈何:
“那便如两位大人所言,传旨命他们三人入京吧。”
事情定了一件,但后续的处理远远不止于此,
礼部尚书澹台长和是一年过六旬的老者,身体干瘦,胡子花白,绯袍穿在身上如同仙神,自带一股贵气。
他神情严肃,犹豫许久还是高声开口:
“臣有一事要奏请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不愧为礼部尚书,到了此时还恪守规矩。
“讲吧。”光汉皇帝似乎不屑于隐藏,就这么将身体靠在椅上,随意将疲态暴露,
这在以往,根本不可能,
一侧的黄俊顿感悲凉,将头缓缓低下。
礼部尚书澹台长和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莫大决定,沉声说道:
“国之大体,在戎在祀,但更在陛下,老臣不懂兵事,但知国之根本在于陛下,在于太子。
如今九边之围短时间内无法解除,京畿之地恐面临大军压境之困境。”
“不如....”
澹台长和语调拉长,顿了顿,眼中露出决然,朗声开口:
“不如南下扬州之地,以躲冬日之寒冷,待到明年春日,陛下再行回归京畿之地。”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顿时落针可闻!
大乾立国三百年,自文皇帝设京城为行在,还从未有过南逃的皇帝。
煌煌大乾,天子守国门,岂是浪得虚名?
而如今,澹台长和却劝谏天子南下,其中深意,让人不得不遐想连篇。
六部之中吏部最重,礼部最贵,若不是王无修一首把持内阁,澹台长和早己入阁,
但他迟迟未入阁的原因众人皆知,
他乃王党之人,入阁成为辅臣,有王无修在,
他的权势非但不会增强,反而会被压制到极点。
而礼部尚书的位置也会空出,若是被旁人夺了,反倒不美。
虽说礼部并不显眼,只是尊享殊荣,
但朝堂所作所为,甚至皇帝所作所为,都要由礼部为其背书,否则便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礼部尚书亲自开口,劝谏陛下南逃,让不少人察觉到其中意味不明。
左都御史陆务升此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明白澹台长和此举用意,其心可诛。
赤林城破一事若传出去本就民怨沸腾,
若是皇帝再行南逃,那这朝廷可就真剩一地骂名了。
陆务升想到以往看过的诸多史书,
一旦皇帝饱受骂名,那立太子的日子便不远了。
毕竟百姓们不懂朝堂政事,但懂得继承天下之人,
若是皇帝让他们失望,也可盼着下一任皇帝励精图治!
而如此,立太子之事将名正言顺,快速无比。
更让陆务升气愤的是,自古乱世当道,太子立下,皇帝便可崩,
到时太子年幼,朝臣辅以后宫,朝堂之事便可一言而决!
这天下也不知是谁的天下,
“王党!王党!好算计!”
陆务升下定决心,定然要堵死南逃这一条路,
若是离开京城,百害而无一利,
甚至朝廷的名声以及后世史书都会一落千丈。
可就当他准备迈出一步时,
镇国公浑身煞气,径首走了过来,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