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求求你了!你原谅母亲这一回吧!”孟氏额头的血迹糊了满脸,看上去狰狞恐怖。
原谅。
她又不是真的谢兰昭,凭什么替她原谅?
况且,若当真原谅了,孟氏这样的恶人只会再生毒计,她怎么可能给她反扑的机会!
冯葭眨眨眼,状似天真道:“母亲,兰昭并没有怪你,何谈原谅,兰昭一直针对的都是府里的灾厄而已啊。”
冯葭的一句话又将整件事拽回了原点,那就是谢云瑶是灾厄,会给谢府带来不幸,孟氏为灾厄求情,就是在为一己私利不顾阖家人。
孟氏脸上一僵。
“大房媳妇,你当真不成体统!”老太君用力跺了跺拐杖,脸上浮现出愠色。
“母亲!”孟氏愕然。
“我不想再听到你辩解,就像兰昭说的,现在铁证如山,云瑶就是那妖孽,为了阖府的安宁,云瑶,你还是委屈一下吧。”
一句话便盖棺定论。
谢云瑶如遭雷劈,身子一软栽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
顿了顿,麝氏又道:“但看在云瑶是府上嫡女的份上,饶她一命。”
孟氏一喜,然而那笑容还没达到眼底,就听麝氏接着道:“但是谢府是绝对不能再留她!当初兰昭被寄养石城,不能厚此薄彼,今晚就给云瑶收拾东西去往定远吧!”
“谢府旁支会自然会照顾她,只是从今往后莫要再踏入京城半步!”
定远?
那可是相距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是比石城还要远的地方!
“母亲!云瑶不比昭丫头,她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她吃不了那个苦的!”
冯葭盯着她的眼睛,唇畔扬起一丝嘲讽,“瑶姐姐身份高贵,昭儿就是天生下贱?瑶姐姐都已及笄,有手有脚,吃不了苦,昭儿被送往石城时还是襁褓婴儿,我就吃得苦,受得罪?”
“你怎么能和我瑶儿相提并论!你个姨娘肚子爬出来的贱蹄子!你不得好死!”孟氏脸颊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剧烈抖动。
冯葭低头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孟氏口无遮拦,要的就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贬低她的身份!越是如此,形势就对她越有利。
闻言,麝氏果然脸色一变:“混账东西!兰昭是姨娘生养的又如何,她也是我谢府的小姐!是你夫君的女儿!”
麝氏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谢云瑶,她已经折了一个孙女了,从谢府考虑的话,就是少了一枚能够和其他家族竞争的棋子。她又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谢兰昭身上。
她穿着一身青衣,站在一片阳光下,清白坦荡。明明只有十三岁,明明那样孱弱瘦小,可纵然狂风肆虐却依然可以屹立不倒,甚至绝地反杀。
有那么一瞬间,麝氏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以前自己的影子。
想当年,她也是从一个低贱的外室女,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如今丞相之母,两道诰命加身的位置,而她这个九孙女,可不比她当年逊色。
起码那日在天河院里说的那番话,这丫头听进去了。她不仅在自己父亲面前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在这阖府众人面前狠狠打了孟氏一耳光,让这上下人都见识到了,她谢兰昭的厉害。
她是一把没有入鞘的刀,锋芒毕露。
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她谢府创造利益,可比那个空有美貌的谢云瑶有用多了。
麝氏稳了稳心神,对着冯葭道:“这些年,是我谢家对不起你,你在石城受的那些苦,你母亲看得下去,祖母我看不下去。既然云瑶要去北地,这谢府里大房的嫡女之位便空下来了,这样吧,就让兰昭过继到孟氏膝下,以后,这谢府大房只有她和姝白两个嫡女,乾儿,你看如何啊?”
麝氏能想到,谢乾自然也想到了,不仅因为他看到了谢兰昭身上的价值,也因为孟氏太蠢太小家子气,这样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妒妇,除了娘家还能给他些助力,以及是三个儿子生母的这层身份,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给她个教训也好!
谢乾颔首:“就依母亲的意思办吧。”
不仅要将她的瑶儿送到定远那样的苦地,还要将谢兰昭那个庶女抬成嫡女?!
孟氏完全接受不了,血红的眼睛盯着谢乾:“夫君!你就这么对我吗!我可是勇毅伯爵府的嫡女,当年你不过就是个还未有功名的庶子,可是我为了嫁你,自降身份甘愿做个妾室!这么多年恩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谢乾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庶子二字,他盯着孟氏,眼里是连绵的杀意,然而最终还是忍了忍道:“大夫人累了,胡言乱语,来人,把她扶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你又要把我禁足吗!谢乾!我告诉你,你敢把我女儿送到定远,我绝不饶你!还有你!谢兰昭!今日之仇我必然让你付出代价!我要你死!扒皮拆骨!碎尸万段!”
“我瑶儿是无辜的!你害她如此!你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
冯葭冷哼,她已经是死过一回了,还怕报应吗?她怕的是仇人逍遥快活!怕得冯葭一百多口死不瞑目!怕天理昭昭,冤屈无人知晓!怕这世道迢迢,却是坏人当道!
她谢云瑶无辜,她就不无辜?她的央央就不无辜?她父兄亲族们就不无辜?
孟氏被下人架走,疯魔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等到再听不见了,冯葭才慢慢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兰昭谢父亲,谢祖母恩典!”
父亲,兄长,央央,你们看到了吗,那些害你们的人终于尝到了恶果,只要她冯葭活一日,那些血仇她必亲手刃之!
“你是个好孩子,起来吧。”麝氏的脸上带着些许慈爱。
冯葭站起来,看着谢云瑶像个人偶一样被下人拉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谈氏却不高兴了:“母亲,你就这么饶了谢云瑶这个灾厄?袭衣也是你的孙女儿啊,她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呀!若是被她影响了……”
麝氏皱眉瞪着她:“一个将军府嫡母都不一定够得着,你还指望当皇后?”
谈氏噎了噎。
麝氏对着众人道:“无论是谁,往后皇后这种字眼不要再在府里谈论!传出去都是牵连满门的祸事!听到没有!”
众人立刻称是。
“这件事以后不许人再提,若有违者,乱棍打死!”
谈氏打了个哆嗦,连忙与众人一起伏低身子。
“那便都散了吧,昭儿,你随我来。”麝氏急咳了两声后道。
冯葭指着麝氏回了天河院,一进屋子,便听头顶一声厉喝。
“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