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二人在破庙里将就一晚。
虽然血是止住了,但晚上依旧凶险,果然不到子时,冯葭就发起了高热。
她躺在几个破败蒲团拼起来的简陋床铺上,身上一会发冷,如坠冰窖,一会儿发热,像在火炉中煎烤,脸上近乎没了血色,喉咙里干得仿佛要冒烟。
“好渴……”
“水……”
李蕴玉抱着长剑靠在破庙的台阶上休憩,听到声音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直到感觉到冯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才勉强站起来去了外面。
约莫半刻钟,乘着月色而归。
“谢兰昭,醒醒。”李蕴玉端着一碗荷叶水站在冯葭旁边。
少女似乎在梦魇,脸色苍白,汗水顺着她额头大滴大滴的滚落,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用尽力气。
李蕴玉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冯葭的身体抱在怀里,她的头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将荷叶对准她干裂的嘴唇,一点点喂下去。
直到荷叶碗里的水见底,他才把她轻轻放下,刚要走,一只手臂抓紧了他衣服的下摆。
“求求你……”
“别走,我不想死……”
他回头,冯葭的眼睛半睁着,但是意识却不清醒。
李蕴玉不明白,到底是怎样可怕的梦魇,才能让如此阴毒的女子在梦里怕成这样,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衣摆上拿下去,淡淡道:“放心,你现在很安全。”
冯葭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然而她的声音沙哑且低沉,李蕴玉根本听不清,于是蹲下来,耳朵贴近。
冯葭喃喃自语,李蕴玉却在听清的一瞬间,瞳孔放大,满脸错愕地回头看她。
一夜难熬。
辰时,一缕阳光透过破洞的窗户照在冯葭脸上,她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意识渐渐复苏。
周围破败的景象与昨晚上毫无二致。
眼前忽然浮现一串蓝色字眼。
【恭喜宿主完成阶梯型任务1,摆脱死亡困境,请宿主继续加油,找出关键证据,惩治真凶。】
她勉强地撑起身子,困境摆脱了,说明她现在是安全的,果然她赌得没有错,那个叫蕴玉的黑衣人无意杀她。
低头看,伤口似乎已经换过药了,冯葭环视四周,没看到李蕴玉的影子。
走了吗?
冯葭叹了口气,想必今日得自己照顾自己了,动了动手臂,胸口的伤依然疼痛难忍,但是体力开始恢复,是好转的迹象。
外头踩碎枯叶的声响,冯葭浑身紧绷,不自觉地握了握自己的护腕。
那个人走进来,还是昨日的黑色夜行衣,带着面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原来他没走。
冯葭的身体放松下来,一脸明媚地喊道:“蕴玉大哥,早上好。”
李蕴玉没有应答站在那里,似乎心情不佳,昨日的长剑背在背后,左手上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右手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蕴玉大哥,你一早就起来打猎,真是辛苦你了。”冯葭自言自语,语气谄媚。
对方依旧不语,只是蹲下身,熟练地对手里的兔子扒皮拆骨,开膛破肚,屋子里的血腥味一时浓重起来。
冯葭觉得自己虽然是个病患,但也不能闲着,很自然地走过去,充当起了生火工的角色,火生好了,冯葭冰凉的手脚也开始一点点回温。
李蕴玉把长剑拿出来,插进野兔的身体,放在火上炙烤。
一时间无言,只有滋滋的肉香味弥漫在空中。
他是一个话极少的人,冯葭当然也不是个话痨,但是她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便旁敲侧击道:“蕴玉大哥,你常在这深山老林中行走吗?”
李蕴玉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将烤兔翻了个面。
“蕴玉大哥,你武艺如此高强,是师从何人啊?”冯葭不气馁地又道。
李蕴玉淡淡撇了她一眼:“你很吵。”
“你怎么了?”冯葭却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李蕴玉的眼皮子跳了跳。
冯葭指着他眼眶下的青黑:“蕴玉大哥,你昨晚上又熬夜做飞贼去了?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李蕴玉的手指轻颤,忍不住地想到昨天晚上。
他用荷叶包了一点水回来给她喝,喝完她就叫唤着冷,他便在她旁边生起火,又将佛像身上破旧的袈裟拽下来盖在她身上,直捂得脸上发红,浑身冒汗。
正要满意地去休息,她又拽住他,叫唤热。
他只能又将袈裟取下,把火灭掉,而后去旁边休息,还没睡着,那便又开始叫唤冷。
反反复复,一夜折腾他几十回,直到听到鸟叫,夜幕即将散去时她才消停些,让他得空阖眼睡了一小会。
李蕴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确定你不记得昨晚上干了什么了?”
冯葭浑身一怔,心道糟了,试探性地开口:“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不该说的?”
“你有秘密吗?”李蕴玉反问。
冯葭噎了一下,道:“对你,我没有秘密。”
李蕴玉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眼,似乎在分辨她这句话里的真假。
“蕴玉大哥你忘了,我们俩现在是盟友。”冯葭眨眨眼。
李蕴玉把脸偏过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兔子烤好了,两人一人一半。
许是真的饿了,即便没有任何调料,冯葭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一抬头,李蕴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
兔子的油脂顺着他的指尖往下落,最后掉在地上。
他的手很白皙,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使剑,可指腹上却没有茧,让人意外。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冯葭站起来:“蕴玉大哥,今日怕是要就此别过了。”
她道:“谢府的人现在一定满山找我,我得回去了,我知道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你不用送我!”
“……”
“我知道蕴玉大哥是好心,怕我路上出意外,但是真的不用送我!”
“……”
“你怎能不说话了,蕴玉大哥?”冯葭眨眨眼。
又是那样的眼神,仿佛他不送她,就是见死不救,会被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