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后堂里,丞相谢乾和麝太君坐于上首,左右首位分别坐着大房孟氏,和三房四房,其子女们则坐于下位,伺候的丫鬟仆从全部被招呼了下去。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四房谈氏心里藏不住事,在孟氏和谢姝白脸上扫了一眼,大惑不解:“这县君不是给九姑娘的吗,怎么被册封的却是四姑娘?”
孟氏手里端着茶,笑而不语,心中无比痛快。纵然你谢兰昭有三头六臂,费尽心思得来的县君名头还不是到了姝白这里!你谢兰昭夺了她一双儿女的宠爱,以为成了嫡女就了不起了,还不是家主手中的一枚棋子?
哼!只要姝白在一天,这谢兰昭就永远别想有翻身之日!
孟氏眼睛里带了一丝狠辣,看谢兰昭倒霉比看姝白得了县君之位更让她高兴。
谢姝白背脊挺直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谢乾端起茶,撇开浮沫,慢慢道:“兰昭,你应该理解父亲的。你才十三,可你姐姐已经十六了,她比你更需要这个县君名号。”
一句话,已是盖棺定论。
三房四房的脸上面露诧异,谈氏更是失手打翻了一碗茶,从始至终,冯葭的脸上都如幽深潭水一般平静无波。
“说来说去,这四丫头的县君就是抢的?”谈氏张大嘴巴,顿了顿,换了个措辞,“不对!偷!应该是偷的才对!”
闻言,谢姝白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之色,孟氏则用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倒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三房姜氏给了自己一个矜持的微笑。
谢乾脸色微沉,麝老太君则是横了谈氏一眼:“四房家的,你是长辈!说话莫要失了分寸!”
言罢,又转向冯葭:“昭儿啊,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要理解你的父亲。”
冯葭心中冷笑,脸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只是站起来,乖顺地福了福身子:“昭儿自然理解。”
麝老太君与谢乾相视而笑,然而笑容还未达眼底,又听到她道:“但是昭儿,有两个请求。”
麝老太君一愣,好奇道:“什么请求?”
“父亲,这县君的名号已经被四姐姐占了去,”冯葭的目光锐利的射向谢姝白,仿佛能洞穿一切,谢姝白佯装镇定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龟裂,冯葭收回视线,淡笑道,“父亲,我可以不计较,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无论这县君给了谁,都在我丞相府不是?所以昭儿心甘情愿。”
“可是昭儿在承恩寺九死一生,也算的上辛苦,那一箱黄金……”冯葭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姝白,“四姐姐不会都舍不得给我吧?”
谈氏扑哧一声笑出来,孟氏狠狠瞪了冯葭一眼,谢姝白则脸上难看。
麝老太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已经做好了小九大吵大闹的准备,没想到她今日如此识大体,几千两黄金而已,给了便给了。
谢乾也有同感,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等会搪塞九丫头的说辞,没想到对方如此豁达。若是平日里这千两黄金他绝对不会给她,可是现在却大不一样,甚至有些庆幸,她只要黄金。
“等会就将这口箱子搬到杏园!”谢乾对着孟氏道。
孟氏却是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谢乾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越发厌恶。她这个嫡妻还是长辈,与小九形成了鲜明对比,不仅心胸狭隘,还小肚鸡肠,恶毒至极!真是越看越令人厌烦!
“第二个请求呢?”谢乾看着冯葭。
冯葭却忽然跪下来:“求父亲、祖母,饶我房中丫鬟,松槐一命!”
麝氏眼含讶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乾,而后道:“说说看。”
“父亲,祖母,承恩寺的事情,那么多人在场,可是这册封四姐姐的圣旨还是下来了,说明父亲定然已经将知道此事的贵人们都买通了,保证万无一失,那些随行的婢子仆从自然都要被秘密处理掉……”
谢乾的眼神眯了眯。由四丫头换九丫头的这件事是孟氏提出来的,说明利害之后他觉得确实可行,又恰巧知晓这件事的其他人都是太子殿下的部下,他求太子出面,这件事立刻迎刃而解。当然,如果事情败露,他也想好了退路,保证能够不沾染自己,不沾染谢府!
而那些命如草芥的下人,如九丫头所言,自然要统统杀掉,谢乾脸上浮现出一副轻蔑之色。
“所以恳请父亲、祖母,饶我房中松槐一命!这可是欺君死罪,女儿知道分寸,女儿保证,松槐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有风从廊上吹进来,思虑半晌,谢乾松口:“允了。”
除了冯葭力保的松槐活着,谢府里跟着主子们上承恩寺的几个丫鬟小厮们都被处理了。
杏园里,下人们胆战心惊,但也隐隐有了觉察,府里的风向开始慢慢变了。
之前大夫人便是后宅的天,阴晴都由她来定,可是自从九姑娘入府,纵然是大夫人面前最得宠的刘嬷嬷和梅嬷嬷,一个惨死牢狱,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处理了。
大家心中都隐隐有共识:跟着九姑娘,可平步青云,可保不死!
“一定是孟氏那个毒妇挑唆的!”屋子里,松槐皱着眉头,“真是便宜了大房那对母女!那可是五品的官衔!放眼整个大历,也没有几个五品女官!”
“孟氏挑唆,也得谢乾拍板才行,都是一丘之貉。”她冷笑:“你没听过一句话,站的越高,摔得越惨?”
松槐看着对方的脸,没有任何愤怒和不甘,反而是胜券在握,不由喃喃:“你有计划了?”
冯葭却摇头淡笑:“等着看吧,抢了我的东西,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半晌,又想起什么:“你陪我去个地方。”
松槐点头,跟着冯葭出了门,左拐八绕到了丞相府的后门口,两个人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这里地处偏僻,除了早上有下人过来打扫庭院,几乎没有人来,松槐不解:“来这做什么?”
“等人。”
松槐越发不解:“谁要来这?”
冯葭不答,只是道:“我们去承恩寺这段日子,我让青书留心这府里的动向,她与我说,大夫人房里的甄嬷嬷最近很是奇怪,成天看不到个人影不说,每日晌午都鬼鬼祟祟的从这后门溜出去,直到正午才回,下午又溜出去,月上中天才回,你猜是去做什么?”
松槐摇头,她有自知之明,没有谢兰昭的好脑子。
“嘘!人来了!”
松槐定睛去看,一个穿着蓝色水衫的嬷嬷鬼鬼祟祟走了上来,她手中提这一个竹篮,用方巾盖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另外一个手里则拎着一个小小的黄铜水壶,那嬷嬷十分谨慎的左看右看,见没有人,立刻打开后门,飞快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