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隆庆帝照例让御膳房端来补药,正巧太医韩氏来给皇帝请平安脉,撇见那药颜色甚异,于是浅尝一口,忽然脸色大变,说是其中掺了一副前朝禁药阿芙蓉,那送药的小宫人似乎觉察到了异样,在羽林卫抓住他之前咬舌自尽了。
隆庆帝大怒,立刻让羽林卫排查,最后发现那送药的宫人竟然出自萧妃宫中,随后更是在萧妃的花园里找到了大量种植的阿芙蓉。
朝露殿里,隆庆帝稳坐高台,下面跪着的是萧妃,及所出的九皇子与明月公主刘玥。
“父皇!母妃一定是冤枉的!母妃对您只有爱慕与仰仗,怎么会害父皇!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明月公主膝行到隆庆帝脚边,哭着一遍遍磕着头。
九皇子则垂眸沉思,究竟是谁要害他?太子还是五哥?亦或者是八哥?
萧妃一张美人脸此刻梨花带雨:“陛下!那根本不是什么阿芙蓉!臣妾也不认识什么阿芙蓉!”
“那这是什么!”站在一旁的平昌公主冷笑,指着地上躺着的嫣红花株,那花株的根系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萧妃娘娘,这可是从羽林卫从您的寝殿里亲手拔出来的,证据确凿,还要狡辩吗!”
萧妃娘娘一脸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的样子,“陛下,那是红罂啊!是臣妾一直所服之物!捣碎了敷在脸上可使肌肤滑嫩!若是掺在补药中服用,可延缓衰老!”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这平日里的护肤之物,怎么就成了祸害了?
蠢妇!平昌公主一边腹诽,一边用厉眼直逼萧妃,笑容阴冷:“阿芙蓉别名红罂,那是让人上瘾之物,于前朝便被封禁,萧妃说不知?”
“什么封禁之物!臣妾真的不知啊!”萧妃只觉得冤枉。
“你既然不知,为何要让小宫人将此药下在父皇的补药里?我看你就是学那前朝贵妃,想要害死父皇!”
萧妃被吓得惊声尖叫:“臣妾绝没有!什么小宫人!臣妾一个字都听不懂!公主!请你莫要攀咬臣妾!”
“究竟是本宫攀咬你,还是萧妃娘娘你做贼心虚!”
两厢争吵不休,隆庆帝喝道:“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朕住口!”
龙庆帝看着阶下的华服女子,慢慢喊道:“萧妃。”
萧妃娘娘脸上一喜,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狠狠剜了一眼平昌公主,而后立刻伏地在地:“臣妾在。”
高台的熏香炉里,白烟袅袅,隆庆帝清俊的面容被那白烟掩盖,看不出喜怒,他的声音沉沉的,好似在回忆什么:“你陪着朕多久了?”
萧妃娘娘心中更为得意,她知道陛下是对她有感情的,尤其这些年随着九皇子的长大,隆庆帝对他越发看重,又怎么会因为几株小小的红罂而对她将罪呢?
“回陛下,陛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臣妾就追随您了,算起来已有十七载!”
“十七年了……”隆庆帝幽幽叹道,“萧妃,你为了朕育有一儿一女,真是辛苦你了。”
“能为圣人繁衍龙嗣乃是臣妾的福分!”萧妃的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便赐你……杖杀吧!”
朝露殿里,一片死寂,就连明月公主的哭声都停下了。
所有人都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隆庆帝。
平昌公主与太子相视一眼,他们都以为这一局,纵然父皇再恼怒,也最多是将萧妃贬为嫔妃,没想到竟然要当庭杖杀,真是出乎意料!
一时间既惊又喜,喜的是能成功扳倒萧妃,便能势头正劲的九皇子最痛的一击,惊讶的是,父皇竟然如此在意这阿芙蓉!
且这些年,父皇也越发暴虐和喜怒无常,心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连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妃子说杀就杀!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九皇子瞳孔瞪大,明月公主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哭着求情。
萧妃则是木讷的如同一只人偶。
怎么可能呢,圣人怎么可能会斩杀她呢?她可是独得恩宠的萧妃娘娘!
徐玥的哭声让肖妃瞬间清醒,她拖着两条腿慌忙爬行到隆庆帝的龙座下:“陛下!陛下!您不能对臣妾这么残忍!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隆庆帝看她的眼神里却格外冷淡,同床共枕十五载,萧妃至今才发现,她根本就看不透眼前的人!
她腾生出最后一次希望,爬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九皇子徐阔的身边,拽着他的蟒袍衣角,苦苦哀求:“阔儿!你给母妃求求情!母妃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阔儿!”
徐阔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正要开口,却听那正位上的男人淡声道:“求情者,一律同罪!”
明月公主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徐阔瞪大眼睛,最终还是将那双抓着他衣角的手拂了下去。
萧妃娘娘的身子颓然地歪在一侧,眼中如枯井一般,再没有了光亮。
萧妃死了,当庭杖杀!
一大早这个消息便传遍了顾家私塾,又加之书院里周慕琪的课桌是空着的,更加验证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在揣测萧妃娘娘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让龙庆帝如此大动肝火,唯有谢袭衣满脸惨白,不可置信的,慢慢将目光转到那青衣女子的身上。
昨天萧妃娘娘传旨让谢兰昭进宫,她还颇为自得,以为她必定是要掉层皮,却没想到那个人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而且还是被平昌公主的轿撵亲自送回来的!
谢袭衣百思不得其解,谢兰昭究竟什么时候巴结上公主的?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今日一早便传出了萧妃娘娘被杖杀的消息,可是萧妃娘娘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会得到如此惨烈的结局,还是说,这一大手笔,就是出自她谢兰昭!
太可怕了!
谢袭衣不由打了个哆嗦,一个早上都是恍恍惚惚的,原本打算下课后去安慰周慕琪的念头也在这一瞬间掐灭了。
晚间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冯葭站在天润酒楼最高层的厢房里,俯瞰着楼下,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半晌,她将窗户重新挂上,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静静等待。
夜渐渐深了,外头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逐渐远去,只能听到雨水打在窗户扉页上的响声。
忽然,那窗户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吱呀一声轻响,然后是几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很轻,但在如此静谧的夜里,却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忽然一道寒光照射在冯葭的眼睛上,她的眉眼未动分毫,手里滚烫的热茶却泼了出去。
茶水飞溅在冰冷的长剑上,那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道杀意扑面而来,立刻提刀去挡。
锋利的玄铁爪刮在他的玄铁剑上,发出刺耳的金鸣声,心口瞬间一窒,那人知道自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