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喜宴,冯葭作为宴请宾客跟随麝老太君入席。
大农令周家虽然只官居三品,但却是萧妃娘家,纵然是位高权重的九皇子都要叫周朗逸一声舅公,虽然萧妃被杖杀,大抵是因为愧疚,本应该地位下跌的周大人却备受器重,这半个月来得了许多赏赐,越发春风得意。
今日虽只是周大人纳妾,可喜宴却操办如娶妻一般隆重,达官显贵、皇子、公主,甚至是离群索居,这几年鲜少露脸的异姓王爷李俶都来了,可谓是热闹非凡。
“麝老太君。”花厅里,时旬带着两名手下走到麝老太君跟前,躬身拜了拜。
麝老太君拄着拐杖,笑笑道:“时大人。”
又四处张望一瞬道:“怎么,小阁老今日没来?”
时旬道:“小阁老还在为羊城旱灾的事情烦忧,今晨便被圣人召去议事,故而让卑职过来赴宴。”
麝老太君点点头:“小阁老为民着想,乃是我大历百姓之福啊。姝儿,袭衣,昭儿,还不快拜见时大人!”
谢家三位嫡女款款走上来,齐齐福了福身子,朗声道:“拜见时大人。”
时旬拱了拱手,以作应答,寒暄两句后,麝老太君拜别,带着三位孙女往女席而去。
时旬也往男席走,在经过谢兰昭的时候,忽然听到女子轻轻惊呼一声,原来是手上的帕子因为没抓稳,被风吹在了地上,正好落在了时旬的脚边。
时旬很自然地低下头,抬起帕子,微笑地递过去,用只有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大理寺的人已经将周家团团围住,大厅里也有我们的人,放心,只要陆巡敢动手,我们就能抓他个现行!”
冯葭微微点头,抬手接过帕子,轻声道:“宋家父母那边?”
“侍候他们的侍女小厮都是我们的人。”
冯葭的目光向周围横扫一眼,又添一句:“今日来往都是贵客,大人最好找没人或者空旷的地方动手,以免造成恐慌。”
时旬也有这个打算,“自然。等会新娘跨火盆时,以摔杯为令。”
“昭儿?”不远处,见她没有跟上来的麝老太君喊道。
冯葭这才抓着帕子往麝老太君的方向走去,乖巧地喊了一声:“祖母。”
“做什么去了?”麝老太君看着冯葭,又怀疑地看向已经走远的时旬的背影,面露不悦。
冯葭解释:“方才孙女的帕子掉了,被时大人捡到交还给我,这才落后几步。”
“怎么这么不小心?”麝老太君脸上略有责怪,“时旬是大理寺少卿,官居二品,又是小阁老的人,你父亲与小阁老派系不同,你作为谢家的女儿,还是要谨言慎行,莫与他走得太近!”
“祖母教训的是。”冯葭恭顺地扶着麝老太君,往女席的方向走。
麝老太君又看向谢袭衣与谢姝白:“还有你们,莫要和这京中其他女子一样,被时旬的容貌所惑,分不清轻重!他不仅身居要职,身份敏感,且皇上有意撮合他和明月公主,应该明年就会赐婚选他为驸马,时大人不是你们所能觊觎的,都明白了吗?”
他竟是要做明月公主的驸马?
冯葭往女席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穿着迤的华服的明月公主,正眼神灼灼地追随着时旬的背影,只要一有女子上前与时旬攀谈,她便双手搅紧帕子,眼神仿佛要将那人给活吞了。
女席上宾客已经来了大半。
冯葭坐在谢姝白旁边,侧身小声问道:“听说这个时大人是罪臣之子?”
“你怎么对他如此关心?”
“随口一问罢了。”
谢姝白盯了她一瞬才道:“时旬大人原名叫傅时旬。”
傅时旬,姓傅?冯葭思忖片刻后道:“当年废太子的太子太保傅初,与他什么关系?”
“是时旬的祖父。”谢姝白道。
傅家三朝为官,为大历鞠躬尽瘁,原本拥护当年废太子一党,可当年废太子逼宫而反,当年的五皇子,也就是现如今稳坐庙堂的隆庆帝帅军平定内乱,傅初以谋反罪名斩首,显赫的朝臣一朝覆灭,覆巢之下无完卵,傅家尽数伏诛。
当年竟然还留下了血脉?
谢姝白似乎觉察到了冯葭的不解,继续道:“这也是无意间我听父亲提起的,说当年时大人仅有十二岁,一直是废太子太孙徐胤的伴读,与异姓王李娴的嫡子李俶私交甚好,当年李娴出面多次求情,这才保下傅时旬一条命,却褫夺傅姓,单留名时旬二字,充入掖庭,终身为官奴。”
顿了顿道:“后因文采斐然,被小阁老赏识,入小阁老府做了幕僚,三年前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缺,小阁老便向圣人求了个恩典。”
原来如此。
正说着,前头一阵吵闹,冯葭不由抬头望去,只见周府的雕花拱门里走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袍,衣服上没有任何点缀,墨色长发仅用一根玉簪盘起,他那如玉般的容颜,温润中透露着坚韧,眉如长剑,墨色眸子宛如寒星,清冷而深邃。
是个极好看的男子,甚至姿容比之时旬还要略胜一筹。
“这人是谁啊,竟有如此好的相貌?”
“你不认识吗?不过不认识也不奇怪,他向来深居简出,此人正是我大历那位异姓王爷的独子,李俶!自异性王爷李娴逝世后,这位独子便继承了王位,是现在的裕王爷。”
“可惜啊,自从李娴王爷的逝世后,王府的兵权便被圣上收回了,现在这位裕王殿下也不过是挂着虚名,是个没有封地的闲散王爷罢了,而且,听说少时遭遇怪病,虽然活下来了,却是个瞎子。”
“瞎子啊,可惜了。”
……
裕王爷?
冯葭惊愕片刻,看着男子墨色如琉璃般极有特殊的双眼,心道什么裕王爷李俶,这不就是蕴玉吗?
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王爷了?
可若说不是,天底下又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谢姝白与她说话,但冯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裕王爷身上,直到他由贴身宫人扶着去了男席,她这才收回目光。
唢呐在此刻吹响,冯葭回神,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顶红色轿子被抬到了门口,随后一个穿着正红色喜服的女子由喜婆扶着从正门进了周府。
那女子盖着红巾看不清面容,但身姿却极为窈窕,就算不看脸也知道是个美人。